“那你可知外面如何说你的吗?”
昏垣又沉默了下来,一如前几次那般,他根本不在乎他人如何看他,他心中想的,无外乎做错了事就该受罚,而他做错了,便该担着那果。
“你许是不知道,这事已经牵连到少主了。”王政轻叹了一口气,若有若无地看了他一眼。
他一说完,果不其然见昏垣猛地捏紧了杯盏,他抬起头看他,眼中淡然尽数褪去,染上了几分焦灼,只是隐隐压着,不仔细看还真还没看不出来。
连累孟曦,他是怎么也不想的,他做的事,让他一人承担了便是,又为何牵连到她?
干她何事?
他脑海中蓦然出现了盛问天那张阴翳的脸。
盛问天一直都想控制孟曦,他又怎么会放过这个机会,不拿它来做文章呢?
他脸色比方才又白了几分,却依旧没有言语动作,能看出来他不过是在故作镇定,嘴边的笑都看起来格外勉强。
“少主这些日子一直在外奔波,今日早朝我瞧着都不大好,也不知身子吃不吃得消。”见他还是闭嘴不言,王政再次下了猛药。
他虽与昏垣接触甚少,多是点头之交,却也知道他重情,若是他知道了孟曦为了他,将身子弄垮了还是无动于衷,这样的人,就当以往错付了。
有负盛名之人,不配其他人待他那么好。
昏垣眉角清浅笑意已经褪去,取而代之的是紧促的眉头,嘴角也紧紧抿着,眼中带着复杂,想说什么,却又不知道该怎么说,良久,似有些犹豫,他道:
“少主……当真……”
王政故意幽幽叹了口气,摇了摇头,一副无言的模样。但见他那模样,心中却松了松
“你说是你杀了王雅微,那你又是如何杀的?”说着他又叹了口气,“这里就你我二人,你一直侍奉少主左右,有些事我相信你比我想的还通透。”
他捧着茶杯摩擦了片刻,那气窗无声无息换着气,气息流动,带进来一些阳光的味道,墙角的蝉鸣也隐约可以听到。
“这次的事分明是背后之人故意操控,偏偏你不为少主打算,还一味隐瞒。”
“少主尚还未放弃,你却已经给自己定了罪。”良久,王政如此说道。
这话说出来时,带着十足的惆怅,昏垣怔了怔,似乎受到了王政的影响,下意识去看他,只见王政垂首盯着茶水中漂浮的叶梗,看不清神色,但却能切身感受到他自内散发出来的失意。
仿佛……仿佛不是说道他,而是透过他,将埋藏在心中的某件事发泄出来。
言尽于此,王政自问没什么好说的了,他抬起头朝他点了点头,站起身来说道:“你先好好想想罢,我还有事,便先走了,若是想通了,便让人来寻我。”
说完,他拍了拍两袖,不待昏垣反应就已经离开了,脚步匆匆,像真的有急事一样。
昏垣虽觉得王政似乎说完那句话后便有些不对劲,却并未深究,现在他脑海中想到的全是孟曦身子不好一事。
不知为何,想到她,他蓦然心中一痛,顿时呼吸也不禁急促起来。
王政离开了,但没有狱卒来请他会牢房内,他便这样静静坐着,脸上没有丝毫伪装,只要想到孟曦,便是复杂,甚至还带着几分懊悔。
他该怎么和其他人说,他将王雅微错当做她,冒犯了那个无辜女子。
他若是说出来,轻则毁了昏家,重则殃及孟曦。
他一人认下所有事,虽说王家与昏家反目,但至少孟曦无碍,她不会平白遭人记恨。
在他看来,这是最好的办法。
即便……日后他都不能陪在她身边。
他闭了闭眼,掩下眼底的复杂。
不知坐了多久,他蓦然抬起头看向那气窗,眼神悠远,眼中已然没了悲喜,昏垣动了动发僵的身体,抬手揉了揉太阳穴,轻轻叹了口气。
只见他苦笑一声,缓缓站起身来,一步步朝自己所在的那间牢房走去,黑暗的牢狱中一片寂静,只余他轻巧的脚步声。
在外守着的狱卒闻声向他看去,黑暗中隐约可见一道白色身影,那背影孤寂却又带着坚韧,每一步都走的格外坚实。
牢狱中没多少光亮,光线从气窗中倒映进来,与黑色交织,照亮黑暗中的一角,连同孤寂也被驱散了几分。
狱卒看得恍惚,再睁眼看去时,那人不像是走在昏暗的牢狱中,而是一条通往圣明的大道,仿佛下一刻,他便能羽化登仙。
狱卒宛若见了鬼,赶紧甩了甩头,将脑海中那些莫须有的想法甩开,他跟着走了几步,准备去将牢房门关上。
虽说这几日昏垣什么也没做,一心只把玩着木头与看书,半点未让他们为难,可规矩在那,样子还是要做的。
一想到王政离开后派人来交代的话,他还是走了过。他过去后没急着关门,而是开口问道:“昏公子可有什么要交代的?”
他其实想问的是,有没有想见王政的打算。
昏垣抬头看了他一眼,嘴边带着淡淡笑意,眉目温柔,仿佛刚刚他与王政谈话时的失态是假象一般。
他缓缓摇了摇头,轻声说道:“多谢,不过……不必了。”
此事,便让他一力承担着吧。
他不想毁了孟曦。
他如何不知道这是盛问天的计谋。
前些日子他突然感染了风寒,他只当咋暖还寒,也未生疑,但后来一直不见好,他就让人查了自己喝得药,却发现不过是寻常汤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