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底,她还是不忍。
燕语迟离开后,客栈里变得一片死寂,四四方方的木桌前坐了好几个人,但所有人都默契一般的没有说话,直到有人进来,打破了这片安宁。
“师父,我今日配合得不错吧!”门口站着一个身穿灰色锦袍的男子,由内之外的油腻让紫萝一眼就认出了他,忍不住嘟囔道,“得!这便宜货又跟来了!”
被人知道行踪,不是一件好事。沈相言抬眸看他,伸出手来,做了一个请他入座的动作。
紫萝眸中划过一丝惊讶,不可置信地看向了沈相言,“你不会真收他为徒了吧?”
坐在一旁没有吭声的阿秋也看向了沈相言,“就算收徒,此人年龄太大,恐怕不太合适……”
见两人持反对意见,黄安邦忙解释道,“只学些皮毛就好了。”
“那我问你。”阿秋看向他,“你学武功是为了什么?”
原本阿秋认为,天底下男儿习武,是为了保家卫国。再不济,也是为了防身而已。可他却从这个黄安邦的嘴里,听到了一句:“为了娶映春楼的头牌。”
“……”
在座的人除了沈相言,全都黑了脸。
黄安邦丝毫没觉得自己说错了话,反而大张旗鼓地走了进来,在获得沈相言的允许后,坐在了阿秋的身旁。
紫萝望着对面的黄安邦,冷哼一声。
“真是活久见!你爹今日没被你这倒霉儿子给吓死?”
黄安邦挥了挥手,“我爹那老谋深算的,就是今日天王老子来了,也收不走他!”
紫萝白了他一眼,若不是碍着沈相言的颜面,她定要给这人下蛊,好好捉弄他一番。
沈相言留下他,自然有自己的道理,大家不言而喻。
有小厮进来上菜,几道菜摆满了一桌子,黄安邦还将就地让小厮拿来了湿帕子,擦了擦手后便直接掰断了炖鸡的腿,大口大口地撕咬了起来。
见他一股脑地塞着吃的,原本肚子开始咕咕叫的紫萝瞬间没了食欲,只是一个劲儿地喝茶,冷眼旁观着面前这个毫无吃相的富家子弟。
“你爹好歹一个丞相,跟个好几百年没吃过饭的叫花子似的!”紫萝道。
黄安邦停了下来,满足地拍了拍肚子,身前的菜已经被他吃得所剩无几。
“吃饱了吗?”沈相言问他。
不知为何,黄安邦似乎有些怕他,结结巴巴地道,“吃……吃好了。”
“吃好了,就跟我走吧。”沈相言起身,走在了前头。
“去……去哪儿?”黄安邦正想问,但见沈相言已经走了出去,便还是硬着头皮跟了上去。
紫萝不明所以地看了一眼阿秋,“主人这是要带他去哪儿?”
阿秋道,“公子这么做,定有他的道理,不过,我猜公子这么做,是在试试他。”
“主人怀疑他!”紫萝皱眉,今日若非沈相言找到了黄安邦,要他帮自己一个忙,恐怕朝堂上那些人,还真不知道段钰背地里做了这么多丧心病狂的事来。
只是真相大白后,又能如何?
燕家无辜枉死的冤魂还能回来?沈家毁于一旦的荣誉还能恢复如初?
只是便宜了那狗皇帝段钰,还能完好无损地在宫里继续当他的九五之尊。紫萝气得眸里放着寒光,若不是沈相言心善只是伤了他一条手臂。
阿秋似乎看出了她的异样,突然说,“我记得燕家大哥那事,你也有参与吧?”
“你指的是,段钰要我给燕洵下蛊那事?”紫萝问。
阿秋点了点头,“这件事,你应该给她一个交代。”
紫萝自然知道他口中的这个“她”是谁,于是便道,“既然害她失去了哥哥,我这条命赔给她便是了。”
阿秋叹了一口气,“夫……四小姐最是心软,断不会做出以命抵命的事来。”
“先生的意思是?”紫萝问他。
“你只需在必要关头,帮她一把就是了。”阿秋答。
入夜,层层乌云遮盖了原本明亮的月光。夜里出来赏月幽会的才子佳人们人手一把伞,汇聚在护城河两旁对诗歌。
燕语迟走在夜色下,忽然想起恰逢中秋夜。
有小贩叫卖着,“桂花糕!好吃的桂花糕咧!”
跟在燕语迟身后的燕志道,“语迟,要不要吃……”
他还未说完,燕语迟便打断了他,“不必了。”
见她心情不太好,燕志也知道想必是因为今日朝堂上的事,“抱歉,二哥今日没能入宫,陪你一起……”
“二哥就算是来了,只怕是徒增笑话罢了。”燕语迟叹了一口气,望着过路有说有笑的路人,忍不住问身旁的燕志,“二哥,你说燕家那些无辜的人,什么都没有做,为什么大家都不会同情同情他们呢?”
燕志看出了她的悲伤样儿,忍不住揉了揉她的脑袋,“傻丫头,就算你找到了证据,证明做出那些事不是大哥的本意,是大哥被人挟制而做出的错事,大家只会觉得,无风不起浪,大哥也脱不了干系。”
“那咱们就没有机会了是吗?”燕语迟问,语气轻飘飘的。
燕志回答,“往事如烟,咱们已经公布了真相,至于人们信不信,就随他们吧,世界之大,咱们走远一点,远离这些是是非非。”
燕语迟轻笑一声,忽然觉得耳边那些欢声笑语格外的讽刺。
“凭什么?”
“凭什么我们什么都没做错,就要接受这样的惩罚!凭什么我燕家一世清白,就要如此遭人指骨!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