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弦发现,每当自己需要什么的时候,有时只是随口一说,便有了具体的实物。
比如,他需要打磨自己那把从不离身的宝剑,想要找一块磨刀石,不久,就会出现一块层层分明的松花石。
再比如,缸里的清水没了,需要打水时,扭头一看,缸里的清水沽沽流出,不一会儿就有了满满一缸清泉。
夜弦闭目养伤,而莫笛就负责开心玩乐。
无忧无虑的生活就这样一天天过去。
而夜弦却日日恶梦连连:
天光一片血红,到处血流成河。
当夜弦舞动着战旗冲向敌军,背后却毫无动静,热血沸腾的自己策马奔腾,身后的千军万马纹丝不动,不曾跟上!
他只能听见自己胯下战马的马蹄声。
他扭头一看,身后的千军万马呆立身后,那绘有卫戍二字的战旗飘荡着,离自己越来越远。
原本熟悉的一切都显得那么陌生。
“卫进、卫直?”
夜弦大喊着两名亲卫的名字。
两位副官跨立马上,一动不动,神情呆滞。
一阵黄沙席卷而来,身后的卫戍军被狂风一吹,竟像是泥胎雕塑,风蚀残骸,呆滞在那里,就这样被风沙吹掉了皮肤,卷走了血肉,瞬间就成了枯骨,落地成灰。
两位副官陡然倒下,成千上万的卫戍军化为齑粉。
只余下卫戍旗深深插在一堆黄沙中摇曳着,满目的凄凉!
......
每当这个时候,夜弦都会在大喊中醒来,满头大汗。
他宁愿战场上拼个你死我活,宁愿丢掉性命决不苟且,但是,他害怕看见他的军队就此毁灭,卫戍军是他的一切,胜过他的性命,那将是他心里最后的防线。
虽然现在他在一线天,又坐拥美人,但是他不快乐,不幸福!
他的幸福应该在战场,浴血战场才是夜弦的使命!
当他看见无忧无虑的莫笛时,心里才略有宽慰,身体的伤已经好了,但是,心里的抑郁无法淡去,甚至越来越浓。
这一日,夜弦和莫笛坐在山的高处,远远眺望这一片属于他们二人的世外桃源。
层层的白云在山腰下投出阴影,山林中特有的清甜的风徐徐吹过。
他们手拉着手,莫笛靠在夜弦肩头,两个白衣素面俊美的人儿相互依偎,远看就是一幅美仑美奂的仙境。
“你又做恶梦了!还是那个梦吗?”
莫笛看着夜弦。
夜弦不语,是啊,夜夜恶梦,都是同一个恶梦。
莫笛低头不语,良久才像下了什么决心一样,细碎的牙齿紧紧咬着发白的嘴唇,轻声说:
“夜弦?你还记得从前吗?”
莫笛突然说出这样一句话。
“那你还记得我吗?我,走过了你每一个前生今世!”
之前的莫笛快乐单纯,这一刻,她像是换了一个人,像一个经历过、痛苦过并且觉醒过的人,眼睛里满满的不舍。
莫笛知道夜弦不知,看向那层层远峰,陷入悠远的回忆里:
“那一年,你埋伏冀城准备偷袭前来进坆的敌军,谁知,你们军营里出了细作,在粮草里做了手脚,就在冲锋前全军还没来得及跨上战马,就都毒发身亡!”
夜弦愣愣地听着。
“我将你救出,谁知你不吃不喝抑郁而亡。”
莫笛从未有过的安静,她继续说。
“又一年,你带兵为皇城而战,而皇帝早已和敌军定好了协议,交城不杀,你不愿将城池拱手于他人,抱着不死不休的决心冲锋陷阵,结果,还是被我救了,但是不久也撒手人寰。”
“这次,依然,我救了你,我不想你再次离开我,用你的心思做成了一线天,一线天是由你的意念而创造的,你想要的,你需要的,一线天里都有,这里的每一处,哪怕是一朵花,都是你心底里的那朵。”莫笛看着眼前的朵朵鲜花片片绿草!
夜弦听闻此话,将手边一朵雏菊摘下,是那朵,小时候家乡的屋前屋后,都种着这种小雏菊,因为母亲喜欢。
再一抬眼,原本周围红色的粉色的各类花朵,此时都变成了白瓣黄芯的小雏菊,漫天遍野。
他恍然大悟,怪不得,怪不得这里的一切如此熟悉,怪不得每当自己想到什么,便会出现什么,那座不远处的小竹屋,也是梦里家乡年幼时与父亲一起搭建的。
夜弦看着靠在自己肩头绕着头发的莫笛。
“谢谢你,莫笛,相信我,我死不了!”
莫笛抬起头:“当然,你不会死!但是你会离开一线天,因为你心里已经设想了无数条怎么出去的路,我,我已经快堵不住了!”
夜弦哑言。
是的,他想了无数次,他想出去,他想过带上莫笛一起离开这里。
一线天再美好,他还是想出去,去他的战场,去应该属于他的地方。
“莫笛,我就是出去,也要带上你!”
夜弦很坚定。
莫笛轻叹一声:“我出不去,刚见到你时我就说过,因为我就是冀城,翼城就是我!”
夜弦不相信,虽然见识过莫笛的能力,但是他还是不愿意相信。
“我是这座城的城灵,我是此城幻化而成,这里的一切由我主宰,我可以让这座城繁华似锦,也可以让这座城毁灭殆尽!”
“但是,唯一我做不到的就是,生命我无法驾驭,生或死由你们说了算!”
莫笛也很无奈,因为她连一只鸽子都不曾留住,怎么能留住一个野心勃勃男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