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手持冰凉刺骨的伞柄,另一只握惯了长枪短刀的手往伞柄中间向上推去,一把白色的魂骨伞平展打开,遮住了将军头顶上方的光芒。
烟膏的香气弥漫,花月厅内顿时浓香四溢,魂骨伞的打开让整个大厅,有一种凉爽和舒适之感。
耿将军打开伞的同时,在坐众人直视着舞池中间的这一幕,耿将军与伞渐渐笼罩在一个巨大的冰蓝色的幻影中间。
那幻影是一处凉亭,尖顶翘角,小巧且别致,几根柱子连着下面的石凳,石凳上有着一对相依偎的男女,男子面容白净,温柔地眉眼,低头笑着看着依偎在自己身边的女子,女子恬静美好,抬眼向男子看去,眼神里皆是崇拜和依恋。
而耿将军就那样站在那里,他也看见了,眼前的女子正是他的结发妻子婉予,这处凉厅便是他们定情之处。
花月厅的每一个人都仿佛进入了其中,就这样痴痴傻傻地看着这一幕。
耿将军眼神虚幻,伸出手想要触碰那近在咫尺的女子的面颊。
但手指触碰之处皆是冰凉,接触到的皮肤立即有了冰碎的裂纹,当手指拿出就又恢复了白皙光滑。
皇帝赞叹地看着这一切,对身边的静皇后说:
“这幻影里的男子如此眼熟。”
“那不就是年轻时的耿将军吗?”静皇后提醒皇帝。
皇帝想了起来,还是军士时的耿将军年少腼腆,因在一次狩猎时救了二皇子,得到了重视和提拔。
耿将军越是年长越是毛发茂盛,渐渐地人们都忘记了他原来的模样。
幻影里的耿将军温柔如水,揽着妻子的肩头,满足地看着远处乳娘手里抱着的小女娃......
这时幻影像是泡沫碎了一般,碎散下来,这场幻影烟消云散,另一个幻影依次登场。
这是一处长廊,耿将军那白净的脸庞渐渐生出了胡渣,两眼也变得通红,眉毛渐渐连在一起,他扬手一个巴掌,甩在眼前娇柔的女子脸上,脸上顿时起了五个手指印,随着在坐众人的惊呼,耿将军手脚并用,几下便将女子打倒在地,面皮肿胀青紫,裙摆下方一片殷红.......
伞下的耿将军看着幻影里面目狰狞的男子,手捂住了嘴,眼睛里也带着一丝惊恐。
硝烟战场,已是须眉连心的耿将军手握长矛驰骋战场,那把长矛刺入了无数士兵的胸膛,一个浑身是血的摸约才十五六的小士兵跪在地上向马上的将军求着饶,将军丝毫没有停顿,长矛刺进小士兵的心脏,远处,战俘们在手下士兵的刀下一一倒毙,血腥气弥漫四周......
此时伞下的耿将军手已经有些握不住这把伞,手微微颤抖着。
幻影在继续:幻影里,满身是血的耿将军跪在地上,头上悬挂着一大一小两具尸体,看那衣着和样貌,便知是耿将军的妻女,裙裾下的双脚在耿将军眼前左右摇摆,跪在地上的耿将军大声哭着,用手拼命拉扯着自己的头发,扇着自己的脸。
但只是片刻,耿将军站起身,像变了一个人,目露凶光,手起鞭落,继续抽打着眼前两具尸首,直抽得衣衫破烂,血肉横飞......
在坐的众人惊恐地看着这一幻象,有的女眷已经哭出声来,皆是如遇魔鬼一般。
伞下的耿将军手抖地已经握不住伞骨,身体如同醉了一般,晃了两下就跌坐在地上。
只是那伞还端端地悬于半空,而幻象还在继续。
一个大桶内,可以腐化血肉的药水里泡着的一大一小两具尸骨,已经将皮肉尽数褪去,露出森森的白骨,耿将军将一个哇哇啼哭的婴孩捆绑起来,强行塞入一个坛内,密封放在一边,而周围已堆着这样的坛子数个,将军看着眼前的坛子尽是阴毒之色。
耿将军用手抚摸着大桶里药水浸泡着的白骨,温柔地说:
“婉予、灿儿,就算死我也不会让你们离开我!”......
众人哗然,抽泣声、怒骂声连成一片。
跌坐在地上的耿将军此时也稍有些清醒,发现此时的境遇,站起身,发着狠,就要将悬浮在眼前的白纸伞拉下。
但他刚握住伞柄,一声滋啦的烧着肉皮的声和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划破天寂。
那伞柄甩脱不掉,像是紧紧扣住了耿将军的手腕,而且越来越高,不久,将军的双脚就已经离地。
那伞此刻幻化成一个女子的身影,白衣素裙,笑颜如花,拉着耿将军的手继续向上飘去,那女子的声音如梦如幻:
“夫君,你我成亲近十载,你可记得我们曾经的花前月下,那时你对我说,今世只想把我藏起来,不允许任何人夺了去!”
女子身形妖娆,声音也近近远远。
“原以为这是一句情话,最后竟成了事实,我和你的亲生骨肉被你逼死,你想尽阴毒之术,用七煞锁魂阵将我俩困住,让我们母女永世不得投胎。”
女子拉着耿将军的手越飞越高,声音也越来越远。
“夫君,我好命苦,灿儿好命苦,你有着怎样的一颗心哪!”
耿将军被拖拽着,泪流满面,也哽咽着说:
“婉予,我是因为太爱你们了,我只想永生永世留你们在我身边!”
耿将军另一只手挥舞着,情绪激动起来,他的双脚已经离地,悬空着,“娘子,我不能没有你,外面太危险了,你和灿儿只有留在我身边才是最安全的!”
“也好,那你也随我们一起来吧!”
女子越飞越高,拉着耿将军在花月厅上空盘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