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人静,烛火幽幽,那一阵阵鬼鸟的叫声很是突兀。
但不知是客栈的人睡得太熟,还是大家都对这鬼鸟叫声习以为常了,好似没有人醒来。
容祈越轻轻坐起身,靠在床头,“蓝语,你在吗?”
蓝语从房梁上跃下,“小姐,我在。”
她看着容祈越的神色有些谨慎,以为自家小姐是怕了那鬼鸟的叫声。
又放轻了声音,“小姐是怕外面鸟的叫声了吗?”
容祈越揉了揉眉心,她倒是没觉得怕,只是觉得这事有些不同寻常。
为何那小二说只要是生人进镇,鬼鸟便会叫,鬼鸟叫不叫还要分人吗?
“我并没有害怕,今夜叫容一他们都警醒点。”
“是,小姐。”蓝语恭敬地应道。
容祈越听着外面鬼鸟凄厉的叫声越来越弱,最后渐渐没有了声音。
她重新躺回床上,闭上眼睛,但翻来覆去,竟没有一丝困意。
她一会想到自己前世跳下城楼的事,一会想到父亲和她说的柳飘飘的事。
脑海中一会又出现了与千幽离的初遇乃至最后他离开时说的要来找她,只觉万物变迁,世事无常。
容祈越侧过身子,睁开黑幽幽的眸子,透过月光,看着枕边装着帝令的匣子。
帝令啊,让无数人为之疯狂,不惜自相残杀的帝令,她真的要送到那个小少年的手里吗?
皇家从来不缺背信弃义,狠心绝情之人,得到了至高无上的权利,还会坚守住内心的那一片无暇吗?
她脑海中突然闪过一双黑亮坚定的眸子,小少年笑得天真明媚,“你信我,姐姐。”
罢了,谁让她是他的“姐姐”呢。
只是,容祈越微微蹙眉,程煜为何要帮二皇子去拿帝令呢?
她记得,前世靖北王府并没有站队,而程煜与二皇子也谈不上有多少交情。
难道是为了王之延?不对,他和王之延也只是普通的朋友,为了他去为二皇子冒险?
也不是没可能,容祈越嘴角微微勾起,看来他们之间还是有他不了解的事情啊。
她又突然想到在幻灵拍卖行与程煜擦身而过时看到的那双眼睛,幽深冷厉,寒凉至极。
想必程煜,也并不像他平时表现出来的那般是个纨绔子弟吧。
容祈越微微叹了口气,年幼时她与程煜也曾有过一段过往,想必程煜也已记不得了。
当年她才五岁,偷偷跑出了府去,没想到竟然迷了路,被八岁的程煜带回了王府。
靖北王府只有程煜一个小主子,要风得风,要雨得雨,整日和王家公子王之延混在一起。
王之延有好几个妹妹,他却一个也没有,很是羡慕。
捡回容祈越后,他对待容祈越当真如亲妹妹一般,那时桃花盛开,满园春色。
他掐下一枝桃花冲她笑道:“越妹妹,这枝桃花当真好看,我让母妃给我们做成桃花糕如何?“
她怎么回答的呢?她说:“好啊,煜哥哥。”她明明笑着,但是眼睛里一点笑意都没有。
五岁生日那天,她和爹爹置气,躲在了祠堂。
听见了嬷嬷在娘亲牌位前说的话,嬷嬷说:“小姐你当真狠心,留下小小姐一个人,若不是当初为了救靖北王府的小公子,您还不会这么早就撒手而去,让小小姐那么小就没有了娘亲啊。”
她心想,为什么娘亲救了靖北王府的小公子,她就没有了娘亲呢?
她不敢问容远惊,容远惊从不让人在他面前提起她娘亲的事情。
于是她就偷偷溜出了府,想要找那小公子问一问。
她自小便聪慧异常,略作打听便能探知程煜的行迹,可没想到竟被程煜当成妹妹带回家中。
她曾状似天真的和王府嬷嬷打听以往的事情,嬷嬷也毫无顾忌的便告知了她,许是看她年纪小觉得说了也不碍事吧。
原来是程煜年幼时曾险些丧于马蹄之下,是她的娘亲林飘飘路过救了他。
林飘飘当时已怀胎七月有余,虽有功夫在身,可难免动了胎气,早产生下她。
可身子到底是伤了,不过两年,便撒手而去。
她知道这件事后,便离开了靖北王府,谁也没有告知。
当然,回了明德将军府免不了被容远惊一顿斥责,罚她一月禁闭,小小年纪的她虽然觉得委屈,但不会和容远惊顶撞。
她年幼丧母,又比旁的小孩子懂事几分,父亲自小宠爱她,舍不得说一句重话。
若不是此次她自己偷偷出府,急坏了父亲,想必不会受到这样重的责罚。
后来她听说,当日她从靖北王府不告而别之后,程煜找了她好些时日,还曾大病一场。
再后来慢慢的很少听到他的消息,偶尔在宴会上见面他也仿佛不认识她的模样,再再后来,她就和父亲来了随州。
年少时候的她有些怨怪程煜,也曾想过,如果林飘飘那时没有救程煜就好了。
可是那样,也就没有程煜了吧。
事情过去了那么久,她差点都不记得了。
“蓝语,你还在吗?”容祈越轻声问道。
“我在,小姐。”
“嗯,那就好。”
蓝语靠在房梁上,看着床上的小姑娘慢慢阖上了眼睛,但睫毛还是微微颤动,便知她没有睡熟。
她心里有些心疼自家小姐,平时虽然看着事事成竹在胸,但到底是个小姑娘,肯定也有脆弱无依的时候。
可小姐从来不说,只把笑言展露给别人。
蓝语鼓足勇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