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月十二日,天幕阴沉,风雨欲来。
檐下铁马叮当作响,吹落一室寂静。
厅内炭火烧的足,赵清和裹着厚度足够毛毡鹤氅,怀里的小狐狸又乖又懒,眯着双与它的主人同出一辙的眼睛,生白修长的手落下一记黑子,她说:“我赢了。”
齐旭托着下巴看棋盘,手落在棋笥里,有一下没一下的抓着,似乎极为难。
绿阳伸着脑袋凑过来,手指了一处空白处,笃定说:“主子,下这里。”
齐旭毫不怀疑的落子。
“死里逃生啊。”赵清和笑说:“观棋不语真君子,绿阳你再提醒一下我就把你这个月糖给断了。”
绿阳顿时看向齐旭。
齐旭笑不做声,眼睛里闪着坏意。
赵清和瞥着他眼里的笑,内心唏嘘。
“姑娘,来福公公来了。”青璇推开门说。
天空中不知何时飘起了雪粒子,来福边跑边慌张大喊:“王爷,王爷,速速入宫,陛下危急。”
齐旭霍然站起来。
赵清和也跟着站起来,心里毫无意外,却有些可惜。
今年这个年,怕是不好过了。
齐旭回头看她一眼。赵清和起身拿了鹤氅给他披上,又飞快拿帕子将案几上糕点兜起来塞他手里,轻声说:“去吧,地上路滑,注意安全。”
“嗯。”
待齐旭出了门,来福这才一拍脑袋说:“赵姑娘,陛下也宣了您去。”
齐旭脸色一沉,“师妹跟非亲非官,为何要去?”
来福说:“这是太子殿下的旨意,说是赵姑娘是闻名天下的小神医,召她进宫去给陛下……”
剩下的话在齐旭能杀人的目光中慢慢消失,来福苦着一张脸,不敢说话。
赵清和没想到太子还能这样搞自己一下,顿了顿,飞快换了能跑马的靴子。
……
冬风肆虐,大雪纷飞。
踏过落了薄薄一层雪的玉阶,穿过昏暗幽长的长廊,赵清和裹紧了鹤氅,同齐旭一同进了殿里。
来福弯着腰在前面领路,直到进了殿中,才发现里面压压跪了好几些人。
太傅,左右相,六部尚书,俱都在此,还有几个皇子,另有皇后丽贵妃三公主跪在一旁默默垂泪。
齐允低哑着声音小声说:“父皇,齐旭还有赵姑娘来了。”
齐宣帝低低“嗯”了一声说:“你叫他们都退远点,朕与齐旭要说会儿话。”
赵清和随着众人往后退远一些。
左边是众官员,右边是后宫女子,中间跪着一众皇子,她一个臣女,在里面格格不入,独跪在大殿后排中间。
地板上凉意森森,隔着厚重的棉衣,似乎能渗透到骨子里去,赵清和不敢多动作,抬眼间直直撞入一双眼睛里。
那本是一双桃花含情目,约摸是哭过了,泛着软弱的红意,他神情低落又哀伤,显得那点红意带着些可怜的味道。
赵清和垂下眼睫。
齐宣帝不知与齐旭在说些什么,刚开始还是心平气和的,后来齐宣帝便开始剧烈咳嗽起来,咳的众人心都跟着揪紧了不敢放下。
太傅对着齐允猛使眼色。
齐允低了低眼,轻脚走到龙床边,低声说:“父皇,当心身体。”
齐宣帝咳着让齐旭退下去,他手下抓紧了锦绣床褥,说:“将清和唤来,朕与她说几句话。”
“好。”齐允看向齐旭,眼中幽光闪烁。
齐旭没看出来他眼中的意思,却知道他并没有好意。殿里浓重的苦药味熏的他脑子疼,眼睛也泛起酸意来。
齐旭心里抓心挠肺的难受,他这一生前十七年都是四平八稳平平淡淡,除了担忧他的小师妹身体不好,再没有为什么愁过,那个时候,他叫“郑旭”。
大齐的皇上以为将他套上了“齐”姓他就会乖巧听话,从此做一只为大齐看门的狗,从不苛待,也从不给予善意。
可他受着郑墨的养育之恩,心里揣着赵姓的姑娘,就注定他做不了那只狗。
他不情愿给人当狗,也不情愿让出自己的心上人。
……
“陛下。”赵清和将帘子挂起来,示意他伸出手。
“不必了,朕的情况,朕心里清楚。”齐宣帝没有动,只拿一双虽然年老浑浊但仍旧锐利的眼睛看着她,面部表情竟有些慈祥。
他说:“清和丫头,你身怀绝世医术,屡次救我大齐子民,朕从未给过你半点赏赐,你心里可怨朕?”
赵清和当即跪下说:“这是臣女作为大齐子民的分内之事,不敢邀功。”
“是个好孩子。”齐宣帝哑着声音说:“朕属意将你立为太子妃,当这大齐的皇后,你欲如何?”
赵清和猛的抬眼,心里瞬间明白为何师兄的脸色如此难看了,她抿紧了唇,抬眼看向这个老态龙钟病意缠身的男人,目光中是少有的认真,“臣女,已有未婚夫婿。”
“都是朕的儿子。”齐宣帝并不在意这个,“朕的修远,相貌堂堂,性情甚佳,没有人会不喜欢他。”
赵清和说:“右相嫡女就很倾心于太子殿下。”
“你不愿意。”齐宣帝突然笑了笑,眼角都是褶子,他说:“朕的好儿郎,配得上天下所有女子,你为何不愿意。”
“臣女已有倾慕之人,不愿负他。”赵清和对他行跪拜之礼,一直未抬头,似乎齐宣帝若是不遂她意,她就不起来一样。
齐宣帝坐在龙床,侧看着她,一时神色难辨。
须臾,齐宣帝才笑着说:“清和这是作甚,朕也只是问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