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轶武这两天被弄得心急上火,嘴上燎泡都长了一圈。六叔公知道事情始末后,吧嗒吧嗒抽了几口老烟,背着手长叹了口气:“都说妻贤夫祸少!妻贤夫祸少啊!老杨家这一代啊,迟早要毁在那老太婆手上!得!这事体啊,咱们村丢人算是丢到家咯!”
张大婶放下手里的活计,手在围腰上揩了一把。
“那杨家二房呢?唉!你说这事闹得……那个,城里公安调查得怎么样?那小杨氏可是说杨老二还活着?”
提起这个,杨轶武更是一肚子气。
“活着呢!人活得好好的,还娶了城里的大姑娘,这不!重婚罪,想着神不知鬼不觉处理掉糟糠之妻,联合自家老母想了这么阴损的招数!你说这人的心啊,怎么就能坏成这样……简直是……”
得!他都气得没词了!
杨轶纯放下手里的书,幽幽补充:“当真是世风日下,人心不古、道德沦丧、衣冠土枭、人面兽心……”
杨轶武:“……”
杨轶纯耸了耸肩,给了一个“我就是帮你稍微补充一下”的眼神。
张大婶才懒得管杨老二是死是活,她只关心郑莲母女们接下来的日子要怎么过?这么一闹摆明是和老杨家撕破了脸,那杨老二更是在城里找了媳妇,肯定也不会回心转意了,这一大家子妇孺稚儿可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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凡笙想着,以按郑母的性格,顶多就是闹闹分家,最好就是借着这事跟老杨家分开过日子。却没想到这次郑母直接硬气的提了离婚,还要挟老杨家拿出五十块钱再加上粮票布票若干作为几个孩子的赡养费,否则就要去城里公安那里举报杨老二的重婚罪。
这年头重婚可是要蹲班房的!杨老汉虽然心里恨得出血,但为了不让儿子进大牢,老两口只能把自己的棺材本掏了出来。
为了落实户口问题,张大婶拿了个主意,让郑母直接用寡妇的身份落户到杨家生产中队,反正反正每年也有不少逃荒避难的女人流落到村子里,大家也算知根知底,由杨轶武出面做个证明,写个材料就直接把落户的事情给定了!
这年头还没有严格落实审查政策,加上几个干部也是知道事情始末的,除了暗自骂一句杨老二不是个东西外,倒也没有难为孤儿寡母的,一上午功夫也就办妥了!拿到证明啊,郑母也算是正式落户杨家村,算是杨家村生产中队的一员了。
至于住的地方,因为没有多余的房屋划拨,只能暂时安排在荒地旁边的小屋。好在那里离六叔公家里比较近,两家人还可以相互照应着。
“这里,以后就是我们自己的家了?”盼娣看着略显破旧的一间两进的小院,显然有些不敢相信。
这次事件显然对少女刺激不轻,原本爱说爱笑的小姑娘一下子变得阴郁沉闷,尤其是看到同龄人,总会有些畏畏缩缩,害怕被人议论,更害怕被人瞧不起,这种严重的自卑和极度自尊的心理交织在一起,让少女最近显得有些不对劲起来。
好在他们即将离开老杨家那个沉闷的牢笼,有的属于自己的新家,虽然这里看上去荒凉破旧,但对于他们每个人来说,意义却是不一样的。
土坯垒砌的房子四面漏风,除了之前住户留在的几个破木箱子和一张缺角桌子外,就只剩门口豁了口的水缸,堪称家徒四壁啊!
郑母带着几个孩子开始房屋的开荒,不得不说,这一家上下,除了凡笙外,全都是干活好手,只是简单收拾了一下,整个房间立刻变得窗明几净起来。
琳娣动手能力最强,很快就在院子里堆砌了土灶,点火除潮,晚上就可以用来烧火煮饭了。从老杨家里出来,郑母走得很光棍,除了几个人身上穿得这身破衣裳,可真是什么都没带走,当然赡养费除外。
幸亏张大婶细心,她们一搬过来,她就立刻带着粮食米面来上门,不但送来两条长板凳,还带来了五斤白米,五斤杂粮,还有一些必须的生活用品,郑母拦着要给钱她,后者却板着脸不许。
“哎呦喂,小郑同志这就是你迂腐了,都说了东西是六叔公让送过来的,连一一都知道长者赐不能辞的道理!你这怎么还跟我较上劲了?都说了用不着……这凳子啊,之前是给一一练功用的,这不基本功已经学得差不多了,我们家凳子多,差点要扔库房,现在正好算是物尽其用吧!至于别的什么,都是便宜货,真值不当什么!”
张大婶子佯怒将东西塞到郑母怀里,又薅了两把凡笙头顶微卷的几根呆毛,才心满意足的离开!
郑母还想追上去,却被凡笙给拉住,软软的说道:“娘,一一饿了,都干了一上午了,能不能先吃饭啊?”
郑母捏了捏凡笙有些婴儿肥的小脸,嗔道:“你啊!就知道吃!唉!这人情债最是难得还,娘就是怕你们以后会觉得不如别人,才一定要摆脱那一家人……”
凡笙的心头一震,她突然明白为什么郑母非要跟杨振兴离婚,彻底断了跟杨家的关系?一切都是为了他们!!
然而她不知道的是,彻底让郑母死了心,是因为在山上混子的话。她在老杨家当牛做马,低三下四都可以,但是那些名义上的亲人却是想方设法的作践她的儿女,如果青哥儿被大杨推到河里只是开始,那么后面的诱拐再到后山惊魂……
这桩桩件件加起来,让她感到心寒的同时也感到深深的恐惧,她害怕……害怕如果有一天她没法保护自己的孩子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