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娥皇放下了这边的帷帐,又莲步轻移,去放下了另外一边的。
如此一来,不透明的帷帐,便将里间和外面彻底分隔开来。
周娥皇心里顿时安全感十足。
接着,她走到卧榻前坐下,端端正正,规规矩矩,两手放在两腿上,又不由自主抓紧了鹅黄色的裙子布料。
由于放下了帷帐,里间的光线暗淡了一些。
但终究没有天黑,即便那帷帐不透明,里间中的光线也还是非常明亮。
周娥皇坐在床沿,侧身看了看身后的床铺,被子叠得整整齐齐。
她心里想,干脆钻入被窝中藏着好了,最好是将脸面也蒙住……
但随即她就抛弃了这个想法,因为钻入被窝中藏着,总有种躺上去等着他来的意思,不妥。
可是里间的光线好强,好刺眼,令她心里非常害羞!
怎么办?
周娥皇忽然想到,若是弄一块布,罩在脑袋上,把整个脸面都严严实实遮挡住的话,应该就能让她心里好过一些。
说动就动……
过不多时。
头顶罩了一块绸布的周娥皇,兀自坐在床沿上默默的等待着,忽然房门被敲响,咚咚咚咚的,吓了她一大跳。
“三娘,是我。”屋外传来红娘的声音,带着欣喜与一种压抑的兴奋。
“是红娘啊,进来吧,门没锁。”周娥皇松了口气。
红娘开门而进,两手捏着一张诗稿。
不过,当红娘看见里间的帷帐被放下来之后,她愣了一下。
掀开帷帐步入里间,红娘又楞了一下,因为她看见,周娥皇的脑袋上竟然罩了一块绸布!
“三娘这是怎么啦?”红娘第一反应就是周娥皇怕脑袋冷,所以蒙一块布,但现在不冷啊。真是奇怪。
“没什么……”周娥皇素手一杨,掀开自己头顶的绸布,一眼便看见红娘手里捏着一张纸,因此问道:“你手里是什么?”
“哦三娘,这是姑爷为你写的诗呢!”红娘瞬间将疑问抛诸脑后,拿着诗稿兴奋跑过来,也在床沿上坐下,然后将诗稿展示给周娥皇看,库库库的笑道:“三娘你看,姑爷好肉麻喔!”
周娥皇接过诗稿,埋首细细研读起来。
当读到“淡淡衫儿薄薄罗”这句时,周娥皇心头猛然一震,心跳又再加剧。
周娥皇没有忘,一个月前,在金陵城的大街上,她坐在轿子里,忽然一个人蹿进了她的轿子,那人好生无礼。
不知怎的,反正就是把她的外套给撞掉了。
露出里面的贴身襦衣。
那是一种衫。
由罗织的布料缝制而成……
所以,这句诗中的“衫”、“罗”二字,代指明显,他描述的就是那天发生在轿子中的事。
而且,还是“淡淡衫儿”与“薄薄罗”……
这分明就是一首“艳诗”!
单单这一句,便将周娥皇的心搞得七上八下,不能自制。
“三娘那天穿了什么衣服,都被姑爷给看了去,库库库……”红娘在旁忽然掩嘴笑个不停。
周娥皇心里本就羞得不行,现在经红娘这么一说,她顿感无地自容……
“三娘快看下面这句。”红娘用手指着下面那句“帘外芭蕉三两窠。夜长人奈何”笑道:“姑爷去蜀国的一个月间,曾夜夜思念三娘呢,甚至都睡不着觉,还感叹夜长人奈何……库库库库……姑爷好肉麻……库库库库……呃?三娘你的脸好红啊,是方才那块布捂出来的么?”
红娘瞪圆了一双大眼仔细盯着周娥皇。
……
没过一会儿。
红娘离开卧房,走了几步又来到书房。
“姑爷奴回来啦!三娘很喜欢姑爷的诗呢。”红娘小跑而来,见杜昭坐在书案之后,正埋头握笔写着什么。红娘心里好奇,以为杜昭又得了新作,于是加速跑来,还叫道:“姑爷又写了新诗吗?奴要看,奴要看……”
然而,小跑而来的红娘,却见姑爷立即抄起那张“诗稿”,在书案上的蜡烛上点燃,然后起身,捏着“诗稿”一角,还晃了及晃,以便燃烧得更快。
一眨眼的功夫过后,那张“诗稿”便成了一堆飞灰。
红娘大叫着跑来,连道“可惜”。
“你回来了?”杜昭假装生气的盯了红娘一眼,拉开椅子坐下,用稍显冷硬的语气说道:“本姑爷生气了。”
“姑爷莫要生气嘛……”红娘顿时忘了焚烧“诗稿”之事,忙殷勤的跑到杜昭身后,伸出两只小拳头在杜昭肩头轻轻锤着,以讨好的语气说道:“奴错了,奴不该抢姑爷的诗稿,奴再也不敢了……”
红娘一边祈求,一边给杜昭锤肩,还将脑袋偏过来,一双眼睛睁得很大,悄悄观察杜昭的脸色。因为她这个动作,使她的发丝倾斜下来,撒在杜昭的脖子里面,痒丝丝的。
“夫人真的很喜欢刚才那首诗吗?”杜昭语气回暖,脸上的不高兴之色也逐渐消失不见。
“喜欢,三娘喜欢得不得了。”一说到这个,红娘就兴奋起来,“三娘不仅用手捧起那份诗稿覆在脸面上,还不给奴看了,然后又将诗稿和自己的脸藏在被子里面,偷偷的看……后来,三娘嫌奴太吵,打扰到她欣赏了,于是便让奴出去。不过奴知道,三娘其实是想吩咐奴再到姑爷这里求诗呢,所以奴就回来了!”
“哦,是吗?”
“是的是的!”
“那好,本姑爷刚才又得了一首,你来执笔。”
“好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