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至秋日,夜里更深露重,凶手将尸体抛入水中,而水边泥土松软潮湿,凶手脚上难免会沾上泥土。不过时间太仓促,凶手又在王府中不能走太远,所以没能把这些东西处理了。”
沈惜之让侍卫检查许宜的尸体,果然在她的后脑勺处发现了一处重疾击打的伤。
如果单单将许宜推入水,不光要翻越栏杆——许宜若清醒着,必然会挣扎呼喊。再者,她要是清醒着落水,也一样会呼救,到时候引来其他人,那凶手的事情就败露了。
“所以你先将她引到水边,再趁其不备打晕了她,随后划烂她的脸,最终将她推下水,是吗?”
她在小莲跟前站定,这个一直以为就唯唯诺诺,哭哭啼啼的丫鬟的脸上忽然没了恐慌。她只是绝望地扯了扯嘴角,眼中一片黯淡。
“我本以为这件事天衣无缝……”她落下泪来,“其实,我打昏她以后,先将她摁在水里,她醒了几回,又被我打昏了。最后我也不知道她是被我打死的,还是被溺死的。在把她推下水前,我划花了她的脸。只不过那时已经太晚,我就把鞋子和衣裙藏了起来。”
小莲平静地交代了一切,她掩盖杀人事实,嫁祸付韶儿时伪装得天衣无缝。此时被揭穿,也坦然得可怕。
尤其是她对杀人的描述,让人不寒而栗。
“为什么?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付韶儿都以为自己要栽在这里了,谁知峰回路转,真凶居然是她!
被付韶儿拽着打了几下,小莲的发髻散开,无比可怜,但没有人同情她。
沈惜之让人拉开两人,小莲这才对她吐出两个字:“嫉妒。”
嫉妒令人丧失本性。
小莲说:“许宜和付韶儿是奴婢们中相貌最好的,付韶儿和管事走得近,谁都知道她的去处一定不错。许宜总吹嘘自己模样美丽,一定能进主院,伺候王爷。昨天她们大吵了一架,奴婢就想着机会来了。奴婢嫉妒许宜,她没脑子,但空有一副好容颜,容貌就是她的本钱。奴婢也嫉妒付韶儿,她与奴婢一样的无权无势没背景,却偏偏总是让管事另眼相待。”
“奴婢不能错过这个机会。于是奴婢挑拨许宜,让她找付韶儿理论,只是没想到遇到她和管事见面,许宜当时就想冲出去质问,奴婢却说,如果直接露面,可能会被他们反咬一口,而且管事也是奴婢们惹不起的。晚上,奴婢又对她说,夜深人静,是问话的好时候。奴婢出门一趟,说是出恭,其实就在外头转了一圈。回去后,奴婢对许宜说,付韶儿和管事在湖边见面。”
她抹去脸上的泪,“后来奴婢把她骗到水边,趁她不备打晕了她……后来的事,王妃您都知道了。”
煜王府里出人头地太艰难,谁不想一朝美梦,飞上枝头变凤凰?许宜和付韶儿是最有可能接近王爷的人,她嫉妒,又痛恨。索性一不做二不休,杀了许宜,嫁祸付韶儿。如此一来,就解决了两个心腹大患。
“你很聪明。”连沈惜之都不得不惊叹于小莲的果断和决然,“但杀人偿命,煜王府容不下你。”
尉迟见状立刻让手下绑了小莲,她被带走时,忽然回头对沈惜之说了一句:“如果王妃是小莲,会怎么做?明知道希望就在眼前,却要收手吗?”
“你看到的不是希望。”沈惜之说,“是深渊。”
小莲不知道的事,哪怕没有许宜,哪怕没有付韶儿,她也不一定能如愿到主院去伺候。与她一同的丫鬟有那么多,难道她要都杀光,让管事不得不选自己吗?
这样的希望,只是笼罩在深渊上的镜花水月,一脚踩下去,才知回头无路。
小莲被带走后,仿佛有一层无影的阴影浮在众人心头。在他们眼里,小莲只是个笨手笨脚的胆小丫头,被许宜欺负得死死的。
谁也没想到,她会用那么狠毒的手段杀害许宜,并且冷静地布置后路,让付韶儿差点成了她的替罪羊。
但与众人的惶惶不安不同,付韶儿可以说是死里逃生。她重重地吐出一口浊气,当她身上发凉时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的后背早就湿了。
她狠狠咽了一口唾沫,以为事情就此结束,谁知这仅仅是开始。
“本王妃以为,管事选人完全是公平公正的。”她垂眸看着偷偷松气的管事。
管事一个激灵,立刻道:“王妃明鉴,老奴绝对没有假公济私!老奴与付丫头是清清白白的。”
“本王妃何曾说过你们不清白?”一声嗤笑在他头顶响起,“你曾与本王妃说过,把她当作女儿对待。此次事中你二人隐瞒见面之事,虽不至于生出大错,但对本王妃隐瞒,便是对煜王府不忠。”
她把话说得这么重,像一块大石头压在管事头上,管事正要求饶,又听她说:“但据本王妃所知,付韶儿乃是孤女,你对她多有关怀情有可原。既然如此,本王妃也不妨做一次好事,让付韶儿做你的义女如何?”
“好。”
“不!”
两个人的回答截然不同。管事惊讶地看着付韶儿,但忍了忍,终究没说话。
沈惜之意味深长地看向付韶儿,“你接受管事好处时,也拒绝得如此干脆吗?你是孤女,在煜王府里做丫鬟无依无靠,本王妃为你找了个靠山,为何不愿意?管事虽在王府里做不了多大的主,但照顾你还是绰绰有余的。”
“我……奴婢……奴婢父母尸骨未寒,奴婢还没做好准备……”她无依无靠又如何?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