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卓闻言微微抬眼,淡淡道:“顾镜辞,你知道你输在哪里吗?”
“镜辞愚昧,不知。”
“在碗的内壁上侧下毒,一份汤,同样的碗,却能区分出有毒无毒。顾镜辞,本王很佩服你的聪明。若是一个秦人宫女,阿桑本来是不会起疑心,但是那个下药的人偏偏是你自己。你连身边的人都不肯相信,谨慎至极,却又愚蠢至极!”
带着嘲讽的嗤笑,伊卓凑近一步,看着她因为剧烈地疼痛而抽搐的表情忽然低低叹息一声:“罢了,阿桑换的药不会太痛苦,一会就好了。本王可不像你们秦人,用的药都是可以将人活活折磨死的。”
顾镜辞忍着痛,却是笑得越发畅快:“那大单于可就太低估秦人的计策了,我们古人总结出来的三十六计大单于有没有拜读过?那可是一本好书,里面又受用不完的道理呢。不知道大单于知不知道里面有一计叫做——调虎离山。”
伊卓脑中精光一闪,弯腰掐住顾镜辞的下巴:“好!很好!总算是说出来了!把我留下也是做了两手准备好让霍寻行动是不是?很好!”他脚上厚厚的牛皮靴子踩在顾镜辞的手上,狠狠地碾压。
顾镜辞惊痛呼出声,伊卓撤了脚,看见她白皙的手背上多了一道血痕。他泠然道:“可惜,你的如意算盘打错了!霍寻早就知道本王在龙城埋伏下十万精兵,他怕皇帝责怪,只派了一个副将前来!如此,你便明白了?秦人他们早就退兵出大漠了,顾镜辞,他们这是不管你了,你的大秦,你的霍将军,终究还是选择了放弃你。”
“那你为什么不杀了我?!”顾镜辞几乎是尖叫着吼出声,伊卓颇有意味地在她身上巡视几遍,有几许暧昧在里面。顾镜辞冷笑连连,猛地抽出匕首朝自己的胸口捅过去。
伊卓手疾眼快去扶住顾镜辞,她胸口上全是血,一双眼睛却有着平日少见的媚眼如丝。胸前似乎凭空绽放一朵朵妖娆绝艳的花,带着血腥的美丽。最后一刻,顾镜辞拼尽全身力气把他推开,慢慢倒在地上。她眉眼含笑,这一生,还是要结束了。以为是涅盘的重生,不晓得是浮生一梦的结束。
父亲,哥哥,秦烨,霍清婉,那些身影,含笑的,委屈的,斥责的,坚决的,都在眼前一一闪过。而在意识模糊的最后一刻,她听见一个声音铿锵有力的在耳边响起:若是命里无时,那么我便改变这命运!
昔日少年朗朗时,安知秋霜染发梢。霍寻,若有一日我不再在了,你的人生会不会好过一点?
……
阅尽天涯离别苦,不道归来,零落花如许。花底相看无一语,绿窗春与天俱莫。待把相思灯下诉,一缕新欢,旧恨千千缕。最是人间留不住,朱颜辞镜花辞树。
迷迷糊糊之中,恍惚有人在耳边读诗,声音清朗动人。继而就是扰人清净的大吼大叫:
“什么?治不好?滚出去!”
“大单于,阏氏并非不能醒来……而是……而是阏氏不愿意醒来……”
“你自己滚还是本王请你滚?”
“老臣自己滚,老臣自己滚……”
朦胧之中又是一片哗然,有冰凉的手指按在她的手腕上,然后又是一声复一声的长叹。
顾镜辞怅然一叹,望着头顶那颗圆润的珠子,上天又跟她开了一个大玩笑。
阿桑进来给顾镜辞喂药的时候发现顾镜辞醒了,正直直盯着她看。她一时倒是慌了手脚,只得先上前查看顾镜辞,关切道:“公主感觉怎么样?”
顾镜辞看了她一眼,眼中闪过些许疑惑之色。她见阿桑过来,连忙有些惊慌地推开她,轻声问道:“你是谁?”
“公主,我是阿桑啊。”阿桑一脸茫然,顿时有些手足无措,道:“公主,你……”
顾镜辞骤然往床榻里面缩了缩,眼底满是惊惶:“阿桑?阿桑是谁?我是谁?你又是谁?”
阿桑无奈看了一眼她,伊卓已经快步进来:“阿桑,是她醒了吗?”
“大单于……”阿桑只得先对伊卓屈一屈膝,满是忧愁地看了看顾镜辞:“回禀大单于,公主是已经醒了,只是似乎她已经什么都不记得了……”
伊卓身后跟着的大夫疾步上前,顾镜辞却如同一只受了惊的小鹿一般不肯靠近他们。伊卓无可奈何,只得点了她的穴道,大夫这才上前为她诊治。
一番望闻问切之后,大夫微微抬眼,道:“公主能醒来亦是万幸,只是当时撞到了柱子恐怕是伤了神智。”
“那……她还能记起以前的事情吗?”伊卓轻抚她的眉眼,问道。
大夫略一沉吟,摇首叹息:“一切还是要看天缘啊,兴许一辈子都想不起来,兴许三年五载就记起来了。”
“好了,本王明白了。”伊卓握了握她的手,语气不温不火:“顾镜辞,可还记得我吗?”
顾镜辞慌慌张张地扯掉被伊卓捉住的手,伊卓眼底闪过一丝惊疑,手里不由得加了几分力气。顾镜辞扯来扯去扯不动他,只得气恼地叫道:“你放开我!”
“你知道我是谁吗?”淡淡的语气带着威严,顾镜辞闻言抬头看了看他,恼怒道:“我又不认识你,你快放开我!”
伊卓不怒反笑,果然放开了顾镜辞。顾镜辞惊异地看着他,伊卓伸手摸了摸顾镜辞有些苍白的脸:“不记得了,不记得了多好。以后,你只管记住,你是顾镜辞,是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