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年代晋商商号开到全国各地,南至江南,北至蒙古。为了控制那些远走万里的掌柜伙计,晋商商号规定:从业人员包括掌柜伙计,都不得在商号所在地携带妻子家眷和结婚纳妾。
商号还规定,探亲分为十年、六年或三年一次,每次三到四个月。在这一点上,陈逊实行的时候进行了改善,不仅有探亲假,还会给这些掌柜伙计进行轮换,三到五年就会换一处工作地点,两三次必定会离家近一次。
这样做的好处就是当地的贸易伙伴只会认陈氏这个牌子,而不是陈氏分部的负责人。
晋商掌柜伙计从十一二岁入号,到六十岁退休,一生中只有十多次回家探亲的机会。当时在山西有许多有关年轻商人外出与妻子分别的民谣:
半截瓮,栽蒜苔,绿绿生生长上来。
儿出门,娘安附,隔着门缝看媳妇。
白白脸,黑头发,越看越爱舍不下。
经商去,远离家,不如在家种庄稼。
还有年轻媳妇思念外出经商丈夫的民谣:
悔不该嫁给买卖郎,
丢下俺夜夜守空房。
要嫁还是庄稼汉,
一年四季常作伴。
陈家庄外出的伙计情况要好一些,这十年的发展,那些外出的最少有一半的时间是在家门口。
不过就算如此,陈逊已经从各地的情报中看到,那些外出的青壮男性在外包养情妇、养原住民女人的情况越来越多,直至陈逊将他们的薪资收回一大部分,直接发给家里,这种现象才有所扼制(不同于遏制,只是控制,没有禁绝)。
杂七杂八的想了这许多,陈逊收起思绪,起身出门,前往庄外的临时校场。
陈家庄从来没有一次性收回过这么多亲卫和海卫,海卫还可以住在船上,亲卫就必须有陆地上的营房。
南院的营房只能满足日常轮换回来的亲卫居住,不能满足近两千人同时居住训练,陈逊不得不将他们安置在庄外的大晒场,那里土地平整夯实,没有种植东西,很适合扎营训练。
路过南侧庄墙修建工地,一个正在工作的俘虏突然跑过来,跪在陈逊面前,一边将头磕的邦邦响,一边大声呼喊:
“员外,求求您!员外,求求您!求求您放过小人。”
“小人家中老母无人照看,一大家子人全靠我当兵的一点军俸过活,我离家这么久,他们可怎么活啊!”
说着,这五尺大汉竟然哭出声来,声泪俱下。
“员外,求求您大慈大悲,放过小人吧。”
没几下,已经磕的额头见血,血肉与地上的土沙混在一起,血糊糊的,相当的凄惨。
跟在陈逊后面的亲卫反应过来,立即上前将这人架起。
看到周围的庄民和俘虏都注意到了这边,陈逊未做停留:
“带上他。”
说完陈逊继续出庄,前往营寨。
无论这人有多凄惨,无论是否答应他,都不能现场处理,因为变数太多,无法控制舆论。
带到封闭处所处置,若是结果向善就公布出来,增强陈家庄的正面形象。若是结果向恶,就悄悄摸摸的,无声无息的了结。
一行人很快来到营寨,借用了一间军官的帐篷,陈逊让人将刚才拦路跪地求饶的汉子带进来。
这会儿,他已经控制了自己的情绪。
见陈家庄的主事人愿意听自己继续说,汉子很是激动,眼含期盼的讲述着自己的情况。
汉子家位于番禺城北面的一处庄子,家里的地抵给了地主,一年的收成除了交税、地租,剩下的都不够家里人吃的,只能出去再寻生计。
随着应该服厢兵役之人交钱了事的越来越多,为了满足厢兵的功能,官府就只能开始幕兵,汉子看上了幕兵的那点军俸,再加上管吃管住,选择应了幕兵。
每个月的军俸全部捎回家里,家里的地则由妻子和孩子耕种。
可以说是一辈子挣扎在贫困线上。
本来广州地处岭南,没有与其他国家接壤,并无什么战事,当兵虽然辛苦,但没有什么生命危险。
偏偏就出了个陈家庄,惹了当官的,派兵围剿,官兵还战败了,汉子没经验,跑的慢,被亲卫俘虏回来做苦力。
本来他是没胆子求饶的。
可这段时间做苦力,竟然能够吃饱饭,睡觉还有瓦遮顶,他做厢兵的时候都没有吃饱过。这就让他认为陈家庄的主事人是个善人,起码对于穷苦百姓有大善,才敢拦路求饶。
“将你家的住址,家人的姓名告诉军吏,然后回去做工吧,过几天我给你答复。”陈逊回道。
这时,陈禄听到消息赶了过来。
“伯父来的正好。”陈逊招呼道。
“那个莽汉呢?待看我好好教训他。”
“算了,都是可怜人,我正要问你,像他这种情况,在俘虏中多不多?”陈逊问道。
两人聊天过程中,营地中都头以上的军官开始聚集过来,陈逊进营的时候已经下了召集命令,打算开会商议迎战对策。
“倒是没有具体统计过,不过他们能混到去做厢军,估计情况也都差不多,若是统计,可能有一半与其情况差不多。”来的路上,陈禄已经了解了是谁拦住了陈逊,所以知道汉子的情况。
“我之前一直发愁,此次大敌来犯,若是将战场设置在陈家庄管辖之外,庄内防守必然空虚,到时候庄里多剩些妇孺,建庄墙的厢军俘虏反而成了最大的隐患。”陈逊先搁置了之前那汉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