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终于有些理解蔡京为什么会死了。
现在自己失了钱财,若是之后追不回来,这些随从估计很快就会作鸟兽散。
那些解差没了钱财喂养,肯定也不会像之前一样善待自己。
不知道自己能不能顺利到达岭南,保不齐哪天,自己也会像蔡京一样,郁郁而终吧。
出去打探消息的人很快就返了回来。
可是出去了两拨人,回来的却是三拨。
经确认,昨晚确实有车队路过保昌县,他们没有入城,而是直接绕城而过,在城南的一处私港登了船,遗弃的大车在私港被手下随从找到,确是之前童贯用来装银钱的大车。
那些贼人连拉车的骡马和牛都没放过,全都装船一起运走了。
船是本地船,但前两天就被一伙外地人高价买走,现在连船带人全都没了踪迹。
船入始兴江,顺流而下,到现在,估计都在几百里之外了。
下游支流汇聚,各条水路交汇,再想找到船只踪迹,难如登天。
除了这两个坏消息之外,第三个才是最致命的。
新官家最终还是没有放过童贯,就算被贬了,还是追着送过来赐死的黄麻制书(对外的圣旨,材质为黄色麻纸。)。
“制曰:…”监察御史张澄还宣读着制书内容,但童贯的脑海已经一片空白。
之前一切的谋划、担忧全都在此时此刻付之东流。
他再也不用担心失了钱财之后的生活会变得如何凄惨,因为,从今天开始,这世上的一切都将与自己无关。
“童相公,请吧。”念完制书(圣旨)的张澄命宦官端上一壶酒。
对于将死之人,这个称呼还算尊重,以前的恩怨也就没有什么计较的了。
“想我童贯一生,虽为残人,但功绩显赫,掌兵权二十余年,为大宋鞠躬尽瘁,收复四州、出使契丹、攻打西夏、平定方腊、北伐辽国,未曾想,竟然落得今日这般下场,罢了!罢了!”
说完拿起盘子上的酒壶,也不用酒杯,直接仰头猛灌。
童贯其人体貌魁梧,穿戴讲究,腮下生有胡须,不像宦官,到了这时,却显得异常的豪放。
可他不曾想,在他权倾朝野之时,发号施令甚至超过了皇帝的制敕。弹劾他的官员都被陷害,反而获罪处死。
凡是人都有多面性。
童贯一生在钱财方面很有度量,在位之时,宫中从妃嫔以下都被他用财物结纳,每天都能听到后宫中人称赞他的话。
他恩宠显赫,门庭若市,岳牧、辅弼多出自他的门下,厮养、仆圉官诸使者达数百人。
在西部边境为官时,曾招募青少年组成胜捷军,有近万人,他把他们作为亲军,守卫他的住所。
就算被贬岭南,也能够用钱财笼络一大帮子人跟着自己,在梅岭官道,若是没有陆汇,他和山贼的战斗,最后的结果真不好说。
可是他在为官做人方面,却极尽邪恶,常招祸乱,令天下遭殃。世人恨他,即使把他剁成肉酱也不能抵偿他的罪责。
将酒壶中的毒酒一饮而尽,毒发身亡之前,童贯反而感到一丝醉意。
“罢了!”
没过一会儿,就感觉腹中绞痛,口吐白沫,挺身到地,很快毙命。
“去看看。”张澄命令道。
随队而来的太医上前查看,摸了摸口鼻,再摸着童贯脖颈间的动脉,确认其已经没了气息,然后向宦官点了点头。
“听说童相公南下之时,随身携带了一船的家财,不知现在在何处?”这是对童贯的随从问的。
这些随从从一开始就已经全部跪伏在地,听见宦官的询问,全都低头不答。一个管事模样的中年人硬着头皮上前答话:“回张御史,银车昨日在梅岭被一伙贼人劫走了。”
“晦气!”张澄一听这话,立即开口骂道。
宋朝贼人的胆子都特别大,朝廷的税银都敢劫,一个贬官的家财更不用说了。
“带我去看看。”张澄还是命令道,想要看看有没有机会追回这笔巨额钱财,可结果令人失望,银钱已经入水,顺江而下,就算皇帝来了,也得唉声叹息。
……
陈家庄。
陈逊如愿在二十九日的下午见到了陈琴,虽然女孩赌气不跟他说话,但人总归是来了。时间是最好的粘合剂,等过段时间,陈逊相信她肯定就会消气。
这就是这个时代男人的幸福之处,不用在女朋友跟前小小翼翼、如履薄冰,错没错都是男人的错。在这个时代,一家之主实至自然名归。
可惜的是,还没来得及在儿女情长的温柔乡里稍作温存,就被一个大消息给拉进了工作状态。
大敌即将来犯!
这次来犯的敌人不仅仅是广州一州之兵。
而是由广州周边南恩州、新州、端州、英州、惠州五州,加上广州,六州禁军组成的围剿军队。
按照请报上的内容,此次宣抚使崔俊如还调派了西南边军一军(一军五营,一营五都,一都100人)禁军协助作战。
宣抚使崔俊如作为广南东路和广南西路的最高军事统帅,随着他的介入,说明陈家庄刷大宋这个副本,已经刷到了路(省)这一级别,正式进入地狱模式。
按照请报上的分析,此次作战的主力是六州禁军,总共有六营三千人,辅兵是各州厢兵,总共有四千至五千人。
隶属广南东路的禁军虽然不负责主战,但若是官兵在战局上呈现劣势,他们也不可能作壁上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