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磨叽”童为奇撒谎,特木尔早就看出来了,只是不想点破。见他连“受伤”的是哪条胳膊都整不明白了,才拿话点了他一下,仅仅是点到为止。
其实,特木尔脾气很不好,而且正是年轻气盛的时候,过去没少跟社员们发生口角和冲突。是大队支书白哈达对他的教育和引导,让他变得随和了许多。白哈达经常叮嘱说:特木尔,你应该向组织靠拢,必须严格要求自己,从一点一滴处做起,要带好头儿。将来,就算你不能挑起月牙河的大梁,也要给年轻人做出榜样。大队党支部需要你这样的思想积极、上进心强、干活不藏假的好青年……
特木尔心中有一个目标,那就是要像白哈达支书那样,凭自己的努力,带领或带动月牙河人过上好日子。战胜贫穷,像模像样地生活,体体面面地生活。所以,他注意改变着自己、提高自己。如果是以前,他早就揭穿“三磨叽”童为奇了,甚至会动用“武力”……
王守会和吴仁青瞅着童为奇的怪样子,偷偷地笑起来。
特木尔摇了摇头,一摆手,说:去吧,去吧!唉——
整个下午,都没有了小队长特木尔的监督,吴、王、童三人就肆无忌惮了,把拉磙子的毛驴都要赶飞了,石头磙子有时都一蹦老高。把农活儿当成玩儿了,但是,三个人觉得还不过瘾,还嫌累。
童为奇开始冒坏水儿了,说:
“我说,这样整把咱们的腿儿都遛细了,不划算啊。”
王守会:那怎么办?你有啥招儿能让这毛驴子自己拉着磙子走?你要懂驴话就好了。
“我就懂你话!”童为奇瞪了王守会一眼,又笑着向两人招手,说,“来,坐到这儿,给我挡挡风,我有个好主意——保准儿又轻巧又不能挨特木尔那‘铁小子’收拾……”
王守会和吴仁青对望了一眼,还是凑到了童为奇的近前。
童为奇笑嘻嘻地搂着两人的肩膀,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吴仁青站起身,四外瞅了瞅,指着童为奇说:“三磨叽”啊,你小子馊点子真是一兜儿一兜儿,冒坏水儿都不用回家现收去。比耍钱鬼儿还鬼!
“你这懒鬼,说啥话可别捎带上我啊。”王守会不愿意听了。
童为奇严肃地说:吴仁青,别扯那没用的了。你就说吧,干不干?
吴仁青眼珠子一转,说:干!谁不干谁是大傻子!
于是,三人达成共识——轧磙子只轧地的两头儿,中间不管。如此一来,不但省了劲儿、偷了懒儿,而且特木尔检查时还真就没发现,因为他没有向地中间去看。
种庄稼是来不得半点马虎的,你唬弄土地,土地可不惯着你。于是,那块地中间苗情特别不好,总有断苗的地方。特木尔有些纳闷儿,说:这两头儿苗情抓得好,为啥中间就像长了秃疮似的呢?
后来,有人向特木尔提醒,是不是轧磙子的人做了手脚?他觉得有道理。结果,分别找到三人,终于在“三磨叽”童为奇那里有了突破——他迫于压力承认了!
于是,童为奇、王守会、吴仁青受到了应有处罚,而且还臭名远扬了。为此,月牙河大队党支部专门召开一次社员大会,白哈达在会上苦口婆心地讲了好多……
…………
听完朴建东讲述的“轧磙子只轧地头儿”的趣味故事,袁振富很有深意地笑了,也探身到水渠中洗了洗手,说:有些人啊,真有意思,越轻巧越想轻巧。那时候是生产队,现在土地都分产到户归个人了,不能再那么糊弄了吧?
“有些话,说着不好听,而且还不该我说,可我觉得最贴切,那就是狗改不了吃——那啥。当然,这几年村党支部没少帮助他们,要说一点儿改变都没有,那确实不现实。就比如吴仁青吧,娶了媳妇、有了儿子,相比以前强了、有改变了,但是,懒的本性还在。”朴建东看了看袁振富和其其格,又说,“我这可不是闲扯老婆舌,更没有埋汰人家的意思,只是说了些实话。”
袁振富点点头。
朴建东:这就叫越呆越懒,越吃越馋,还有就是越混越滑。
其其格:人心不足蛇吞象啊。有些人啊,就不记得大队啊、村里啊对他的照顾,总觉得是应该的。说白喽,哪有那么多应该的?最应该的就是自己得把日子过好,不要让政府操心。
袁振富向其其格投去赞许的目光,其其格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其其格接着说:刚才建东说得对。别人不知道,吴仁青我们是知道的,过去多懒啊,三间房子有两间半露天儿,那他都不收拾,认可盖着塑料布睡觉。现在确实改了一些。这小子,命好啊,顶算白捡个媳妇,何婉那人还真不错。要不然,就吴仁青那懒样儿得打一辈子光棍儿。吴仁青有点儿出息,跟他媳妇何婉总管着也有关系——对了,建东,吴仁青家的水田有没有要换的意思啊?
朴建东一愣,其其格突发奇想这么一问,他一时不知如何回答才好。
袁振富脸上有些挂不住了,说:其其格,你别太着急,心急吃不了热豆腐。还有一点啊,如果咱们和老吴家调换了,人家咋办?就吴仁青那懒样儿,旱田能种出啥来?你没听建东说嘛,对他和跟他差不多的人,村里领导可没少操心。咱们啊,虽然帮不上忙,千万可别给添乱了。
“就你觉悟高?这么一说好像我要背后给人家使绊子、捡便宜似的。”其其格白了袁振富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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