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杏花和吴美娟在红楼市区北山公园卖煮鸡蛋,月牙河村里基本上没有几个人能知道。包括吴美娟的三个儿子李大福、李二福、李三福都不知道,但是,包代小知道。
包代小为什么知道呢?她得负责加工环节——给田杏花煮鸡蛋。她却不敢往外透露一个字儿。
田杏花“嘱咐”过:代小啊,我去北山公园门口儿卖煮鸡蛋,为了是贴补家用,给你和梅花买几件好衣服,出去也像个样子,不能给老金家丢人。你可不许往外说,任何人都不要讲!我说的任何人——你心里应该明白。这么多年来,虽然没有给我们金家生下一儿,总算还有一女,没功劳还有苦劳,我才把这事儿告诉你,没有瞒你。代小,你知道我的脾气怎么样,你老婆婆的眼里可不揉沙子……
包代小默默地答应着,心里却在暗暗发狠。
然而,卖煮鸡蛋的生意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好,还担惊受怕的。既怕城市管理的来罚款,又怕月牙河村的人路过看到脸上发烧。吴美娟有几次都想打退堂鼓了,是被田杏花生拉硬拽着——她想有个伴儿。
…………
包代小对老婆婆田杏花是敢怒不敢言。表面上是非常顺从的,给人的印象就是啥挑儿没有、任劳任怨的好儿媳妇。
其实,只要是人,只要有思考能力,谁能没有脾气呢?
包代小的脾气是暗自发的,火是女儿金梅花给点的。那天,梅花突然想吃蒸鸡蛋糕儿,而鸡蛋都让田杏花锁起来了。就连鸡架里今天有哪几只鸡下代小别想偷着动一个鸡蛋!
金梅花撅着小嘴儿,说:妈,我奶奶天天挎着一筐鸡蛋,都送谁啦?
包代小:小孩子,不该打听的别打听。馋虫上来就咽下去吧……
和村里人聊天时,包代小有意无意都会提到红楼市区里的北山公园。而且针对不同的人,她会说出不同的话。比如“听说北山公园来马戏团了,不知是真是假?”“北山公园那儿有卖小孩衣服的,可便宜了,就是不知道那人是不是天天出摊儿”“听说北山公园门票又便宜了,谁知道呢。可别说是我说的啊,我没有亲耳听到……”
于是,月牙河村不少人去红楼市区办事儿,只要顺路,尽量会往北山公园走一走、看一看。这下可苦了田杏花和吴美娟了,躲过了这个又碰到了那个……两人一生气,不干了!既不挣钱,还像做贼似的,图啥呢?
包代小暗自高兴,心里说:这回,我闺女梅花又能吃到鸡蛋糕儿了……
…………
阿来夫脑袋上又换了一次药,好得差不多了。李三福悄悄来看过他一回,那天下午,两人在院外的大树窃窃私语。
安辛氏坐在炕里,只看到两个影影绰绰的身影,问:莎林娜,大门口儿坐着的是咱家阿来夫不?
莎林娜:是。还有李三福,嘁咕嚓咕的,不知道说的是啥。
“阿来夫不能学坏吧?”
莎林娜停下手里的针线活儿,说:不能,李三福这孩子还挺稳当,不像韩黑虎。
安辛氏:那就好啊。人啊,学好不容易,学坏可快呢,像喝水似的,从上坡到下坡,一出溜儿的事儿。你就说那个韩黑龙吧,为了过上好日子,进城里混啊混的,活蹦乱跳的大小伙子,生生地把命混没了……
“妈,你这段时间为啥总提韩大胆儿家的大小子?都死好些年了,提着不多吉利啊?”
安辛氏抿着嘴儿乐了,说:我都多大岁数了,还怕啥?没那么多说道儿。唉——人活在世上啊,最怕的不是死,比死更吓人的,是穷啊。比穷更难受的,是被人瞧不起啊。
莎林娜看了看自己的老婆婆,没有接话儿。其实,她的心里已是波涛汹涌了:是啊,人活一张脸,树活一张皮。就算再穷再苦,只要活得堂堂正正、不被人戳脊梁骨,也是值得自豪的啊。阿来夫会不会像他奶奶担心的那样呢?要不然,城里头的小混子,为啥能平白无故地打他一石头呢?
想着想着,莎林娜开始担心起来。她急切地盼着安七十七赶紧回家,好跟他说说,管着儿子千万别和韩黑虎接触。
…………
星期天学校放假,孙德厚陪刘光去田里转了转。正是庄稼抽穗灌浆期,没什么可干的活儿,只期盼风调雨顺、害虫啥的不要从中作梗,到秋就能多打些粮食。
看到庄稼长势很好,孙德厚对刘光表达了“亲切的问候”、连声“道了辛苦”,两人就边唠嗑儿边往回走。在村口儿,碰到了村支书白哈达。他依然是披着外衣、背着手儿,派头儿十足。
打过招呼,唠了几句庄稼的长势,突然有人从远处跑了过来,慌慌张张的。三人都很惊讶,手搭凉棚张望着。那人到了近前,才看清是“童氏三魔”之一的“三磨叽”童为奇。
童为奇跑到跟前,哈着腰仰着头看着三人却说不出话来,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白哈达瞪着眼睛,冷冷地问:怎么了?让狼撵啦?
童为奇不好意思地一笑,说:白——书记,没——有。我先回家,回头——再和你说。一会儿要是——有人来问,就——就说没——见过我。要不,非得出——人命不——可。我先——跑!
“等——”白哈达刚要摆手,童为奇又开始跑了,根本没等。
白哈达摇了摇头,说:这仨兄弟,过去挺老实的人,自打收上猪,那就像换了人似的。唉——不管干啥啊,都得走正道。
正说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