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要给孩子起名又是“锁国”又是“锁喉”的,于秀兰当时就笑了,说:青山,咱爸说你说得对。听收音机里都说过去“闭关锁国”啥的。现在都改革开放了,你想唱反调儿啊?胆儿肥啊!
“你一个家庭妇女,知道的还挺多。”鲍青山直挠头,傻傻地笑了。
鲍石头说:不能再用“锁”了。锁柱、锁链的,又“锁”来一个小蛋子,换换吧。
唐玉春想了想说:这孩子,是交了罚款超生的,不行就叫“锁超”吧?
“你听不明白话啊?我说不再用‘锁’了,还‘锁’什么‘超’?叫急先锋得了呗?”鲍石头气呼呼地说。
唐玉春有些蒙了,问:啥急先锋啊?鲍石头,你急眼了吧?
鲍青山:妈,我爸说的是《水浒传》里的人物,是梁山好汉,收音机的评书里讲,叫“急先锋索超”。
唐玉春恍然大悟,说:那可不行,我孙子可不能起打家劫舍人的名字。
最终,鲍青山给三儿子取了一个霸气的名字——阿尔斯楞,蒙古语中就是“狮子”的意思。
…………
秋收之后,包家把收获的粮食卖了绝大部分,重点是用于还债,家里的口粮就有些不足了。这个冬天,包牧仁的朋友给他送来一麻袋地瓜——只是,地瓜有些受冻的,城里人不吃,扔了又可惜。
与平常吃的土豆相比,地瓜绝对是好东西。但是,冻过之后,就难吃多了,不甜了、不面了,还有苦涩的味道。包家人却坚持吃着,边吃边偷偷掉泪。
吉雅擦了擦眼睛,突然冒出这样一句话:那天,我看到喜子来咱们村,手里拿的烤地瓜,金黄金黄的,一瞅就是又香又面……
“你既然觉得喜子吃的地瓜好,那你就和‘大傻子’过得了!”包巴音说完,“啪”的一声把筷子拍在桌子上。
吉雅也火了,把手中的冻地瓜使劲儿摔在地上,溅了到处都是残渣。
还没等别人说话,阿茹娜“哇”的就哭了起来。
吉雅忍住了怒气,抱过孙女,仍狠狠地说道:要不是怕吓到孩子,包巴音,我今天非和你没完!现在这种日子都是谁造成的?你还有脸发脾气,你有啥资格?当初,吃糠咽菜的苦日子我吉雅都跟你过来了,现在家家生活都芝麻开花儿似的,再看咱家,就是往下坡打出溜滑儿!
包巴音拿过旱烟口袋,抽了起来。
包牧仁并没有解劝,因为他觉得妈妈说得在理,说出了自己不敢说的话。
乌兰图雅从婆婆手里把阿茹娜接过来,抱回了自己的屋。
西屋里剩下的人,谁都不说话。一顿饭,就这么稀里糊涂地结束了……
后来,乌兰图雅把冻地瓜削皮洗清后,切成小块儿掺在米里熬粥,相对好吃一些……
…………
北风呼呼地刮着,有时风力突然加大,就会卷起尘土打在窗玻璃上哗哗直响。
这一天,风停了,望着窗台上闪着七色光的罐头瓶子,其其格说:今天的天气肯定不错,没风没浪的。
“那你也不能出去溜达啊,冻感冒就麻烦了。”袁振富说。
“我才不出去呢。你把我当喜子啊?”其其格看着墙上那幅胖娃娃抱着大鲤鱼的年画,突然说了这样一句话,“振富,你那看大鲤鱼,那么老大,估计咱家一铁锅都炖不下,够全家人吃好几顿的了。”
袁振富扫了一眼喜庆的年画,苦笑着。他心里难受,心爱的妻子想吃鱼了,自己却无法满足……
“要是夏天就好了,捞点儿月牙河里的小鱼儿,炸碗鱼酱,弄点儿蘸酱菜该有多好吃啊。”其其格像是自言自语地说。说完自己竟然不好意思了,脸色微微地红了。
继续看着书,袁振富假装没听到,所以没往下接话。他知道,其其格馋了。以前她可不这样索要吃食,如今却不同了——两人的爱情已经有了结晶。
袁振富这位老师正在休寒假,阿来夫这位小农民正在猫冬,都闲得没事儿干。袁振富悄悄和阿来夫耳语了几句,两人进仓房一阵折腾,带着工具悄悄遛出了院子。
河已经大部分封冻了。两人在有活水的地方下了几“抄捞子”,确实有几条收获。
河套的风大,更冷。袁振富的脸冻得通红,还不住地流鼻涕。
阿来夫:姐夫,太冷了,要不——你回去吧。
袁振富往下拉了拉帽子,说:没事儿。阿来夫,看来流动水的地方不行,怎么办?
“凿冰窟窿,只要地点选好了,没准儿能掏到鱼窝子呢。”阿来夫坚定地说。
晚上,安家的饭桌上多了一盘小鱼酱。没有新鲜的小青菜,配的是萝卜块、焯过水的干白菜,还有盆里栽种的大葱。
其其格吃得真香啊……
…………
这个冬天,鲍青山放开手脚要大干一场。于是,他不顾爸妈的反对,把家里现有的羊群折腾出一部分,又借了不少的钱,换回来一群“草原细毛羊”。
和养打了大半辈子交道的鲍石头,当然知道啥羊好啥羊孬。他高兴归高兴,心里还是有些不太托底,就说:青山,你这“五马倒六羊”的,折腾个啥劲儿啊?
鲍青山指着圈里的羊说:爸,你看,这羊多壮?要养就得养“草原细毛羊”,来钱快啊。就连月牙河的包巴音都知道养——
“没大没小的,那是你包叔叔!”鲍石头纠正道。
鲍青山:行,包叔就包叔。反正人家还是农民呢,头些年就有长远的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