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学生有句话,不知道当说不当说。”裴范先上前,试探道。
“你,你有什么可说的?”李弘急糊涂了,口气也有些不好,面前的戴至德,直到这时才注意到,大殿里还坐着一个少年。
完全是陌生的,以往从没见过。
“殿下,学生认为,远水解不了近渴,对于百济守军来说,京城的粮食,距离也太过遥远了些,就算快马加鞭,也不能改变运粮车走得慢的事实。”
“京城粮仓的粮食,若想调拨到百济,至少也要一个月时间。”李弘坐了下来,居然听进去了。
“你继续说。”看到范先停顿,李弘立刻催促,范先深吸了几口气,却又道:“可是,同样的粮食,对于两京的百姓就不同了,只要现在开仓放粮,米价高扬的困境立刻就可以解除,成效将会非常显著。”
“一边是够不到的干涸的湖泊,一边是近在眼前的枯井,这一瓢水应该洒向何妨,还请殿下三思。”
嘶……
戴至德面色一凛,这个少年是谁?
见识不一般!
其实,这也是戴至德的意见,虽然百济守军催促粮草很急,可对于粮食捉襟见肘的大唐来说,确实应该先解决眼前的问题。
可是,这样的话,他却说不出口,他是朝廷重臣,是陛下委以重任的监国大臣,他的一言一行都受到朝臣的监督。
一个处理不好,就很有可能把重责压在自己的肩上。
“你是说,让我放弃百济守军,不去援助他们?”李弘虽然没有立刻同意,可是,他的语气已经平和了很多,显示他正在考虑这种可能性。
范先嘿嘿一笑:“殿下,学生怎么可能做这样的建议,学生只是认为,百济守军连发奏报,或许只是因为他们没有收到倭国那边的消息。”
“而使团在倭国的情况究竟是怎么样的,我们谁都不知晓,或许,使团只是因为有事绊住了,没有来得及和百济方面联系呢?”
“又或许,是倭国境内发生了什么事,以至于军需还没有筹措到位?”
“倭国能有什么事。”李弘讪笑道,从眼神到语气都充满了不屑,弹丸之地,除了里长扎堆打架还能有什么大事!
范先摆摆手:“殿下,倭国也是很有可能发生事端的,大的,比如进献给唐军的军需要给多少,能筹措到多少,这些都需要考虑,倭国人虽然见识粗浅,可也不是不会算计。”
“说到小事,便很有可能是婚丧嫁娶之类的事情,若是有对于他们来说是举国关注的要事,一时耽搁了筹措军需也是很有可能的。”
“这只是学生的浅见,在殿下和戴侍郎面前献丑了。”
他洋洋洒洒的分析了一通,说到末尾处,还适当的谦虚了一下,这不是为了李弘,而是为了戴至德的面子。
人家老头子纵横官场几十年,什么阵仗没见过,你怎么可以表现的比他还要聪明机智?
出乎意料的是,戴至德看向范先的眼神,特别的欣赏,特别的慈爱,就像在看着一个可造之材一般。
“小郎君何必如此谦虚,老臣也是这样认为,殿下,百济那边我们还可以等新的奏报,看情况再想对策,可是,都城这边的情况已然是刻不容缓。”
“还请殿下早做决断。”有了戴至德助威,李弘的心意也更加坚定。“那就立刻开仓放粮,并且告知两市平准局,注意平抑物价,有任何异动,立刻来报!”
戴至德领旨,转身退出去办事,要想放粮,需要做的事情也多着哩,必须要快。
短暂的插曲过后,这顿饭也是吃不下了,李弘面对着残羹冷炙,唉唉叹气,蔡吉祥眼疾手快,立刻着人送来了可口的小点心。
这饭菜重新摆上一桌也是不妥,民间缺粮已经到了这般地步,以李弘宽厚的性格来说,这样浪费,他肯定看不过去。
范先搓搓手,正在想借口,药也送到了,该给的提示也给了,也到了该撤的时候。
“裴郎,你说倭国究竟会出什么事?”不知为何,李弘忽然对这件事充满了兴趣。
海的那一边,遥远的地方,那是李弘发挥无穷想象也无法描绘之地。
“这个嘛,”范先还有点尴尬,这件事还真不能说的太明白了。
“就比如他们当家人的婚礼啊,葬礼啊,在他们那里大小也算是个重要的事吧,也需要忙活一阵子,若是使团遇上了这样的事,就算再着急,也只能等待。”
“刚才学生听说,殿下已经给百济守军传了消息,或许,过不了几天就会有回音了。”
“你竟然这样肯定吗?”李弘咬了口盘丝酥,也递给了他一块。
范先也饿的厉害,老实接下。
“也不能说是肯定,只是两害相权取其轻的无奈之举,百济守军虽然军需匮乏,但依学生看来,他们也还是有弄到钱的地方,比如新罗那边,还有百济头领,都是可以考虑的对象。”
“而长安城的百姓,除了依靠朝廷,可以说是别无出路,所以,还是应该先解决他们的困难。”
李弘连连颔首,赞赏道:“没想到,你竟有这样的见解。”
“范先,”李弘忽然亲热的唤了他的名字,裴范先只觉背后一激灵,这又是要作甚!
“你尚年轻,又如此有头脑,难道就没有想过出仕吗?”
出仕?
那种好事谁不想!
可他裴范先,幼时便是父母俱亡,自己也是天生的病体,绝情绝义的裴家人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