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边,聚丰酒肆二楼。
“明文学何必专程出来,我去府上找你就是了。”何英给对面的明崇俨倒了杯酒,笑着说道。
“既然是私下行事,你去我府上不是平白惹人怀疑?”
不是怕别人怀疑我,是怕怀疑到你身上吧,何英暗忖。
“差事办的怎么样?”
“看到那药是什么了吗?”明崇俨呷了口酒,淡淡说道。
虽然他脸上的表情很平静,何英却知道,他对这件事相当的看重,心里肯定是七上八下。
要不然,也不会专程把他叫来,探听消息了。
“看到了。”何英很笃定。
“都是放在小盒子里的,有好几盒。”
“明文学的意思是……”
何英想来,若只是想看看就算,明崇俨根本就不会叫他出来,后续肯定还有更重要的任务。
果然,片刻过后,明崇俨便耳语道:“你就这么办……”
…………
入夜,商贾繁盛,人声鼎沸的大唐西市,也陷入了沉寂。街上没有了行人,只剩下巡城的金吾卫,不时走动。
各家各户全都漆黑一片,连烛火都看不到了,可以想见,夜已经是相当的沉了。
然而,西市放生池附近,便桥底下,不引人注意的地方,却有了些微响动。
这一片区域邻近水域,住家也少,还有病秧子镇守,就连巡城的金吾卫都极少过来。
只要不闹出大事来,他们才懒得管。
“诶,真是不容易啊!”
何英叹了一句,拍掉满身的泥土,他真真后悔,怎的这么轻易就答应明崇俨了。
就算他今夜办成了事,照样也还要窝回到这桥洞底下。
长安夜禁严格,就算是他有三头六臂,飞檐走壁的绝技,也是不可能在这样的深夜大摇大摆的走出西市的。
幸亏现在是初夏时节,若是寒冬腊月,非得冻成冰柱子不可。
裴范先的家就在放生池的另一侧,周边住家稀少,他只需要小心躲避巡城护卫的双眼就可以了。
他脚步轻轻,行动迅速,不消一盏茶的功夫,就到达了地点。
这家里只有范先主仆二人,也没有护卫,就连一只大黄狗都没有,何英很轻易的就翻墙进了门。
院内漆黑一片,幸而有清亮的月光相伴,院子里的事物,还是可以辨认清楚。
白天他看到,那傻兮兮的小厮把药都放到了窗边风干,他借着月光,摸到堂屋边上。
很快就看到了关闭的窗台上,各式各样,大小不一的盒子,摆放的整整齐齐。
里面的东西,有点泛白又有些泛黄,似乎和他印象中的药材没有一点相似。
他用力一扫,把窗边的小盒子全都放到包袱里,背起走了。
窗外,淅淅索索的声音响起,小六立刻睁开了眼睛,正欲翻身坐起,勇擒奸贼。
看到范先的手势,便又躺下了。
咣啷啷……木盒相撞的声音,毁了毁了!
我的香皂啊,天气这么热,还都没有风干好哩,这一下,彻底变回糊糊了!
蹭蹭……布料系在一起的声音,紧接着,砰砰两声,门口的槐树发出沙沙声,看来,这是已经成功打包走人了。
直到院子里重新归于平静,没有任何声响,范先才把烛火挑亮。
“小郎,果然有歹人!”
“我们为什么不当场抓住他!”小六愤愤然,挥舞着拳头。那贼人看起来有些功夫在身上,不趁着他刚才动手的时候,当场擒获,以后可就没有机会了!
昏黄的烛光下,裴范先眼光晶亮,透着阴险狡诈的味道。
“不必,就让他以为自己成功了,不是很好吗?”
“他偷走香皂,无外乎是想让我在殿下面前难交差,我既然没有受到影响,才不会费那份力气。”
“可是,我们就这样任由他欺负吗!”小六还是气不过,到底是年轻啊,不懂得能屈能伸的可贵。
“这怎么能叫欺负,等我把药送进宫,有他们哭的时候!”
他拍了拍胸前,信心十足。
这帮呆子,保命的神物,怎么可能随随便便的放在窗台上,这位帮着明崇俨办事的属下,智商水平绝对和他不是一条线上的。
“小郎,依你看,这贼人会是谁派来的?”
“会不会是你叔?”
“我叔?”范先瞪瞪眼:“你是说裴炎?”
小六猛点头,他终日伺候在范先身边,见过的人也不多,就觉得裴炎是个顶顶阴险的人。
范先笑笑:“不太可能。”
“他并不知道我和太子殿下之间发生的事情,更不会起了偷药的心思。”
“这个贼人,肯定还是明崇俨!”
“就是那个阴人?”自从小六听范先说到,那明崇俨生的粉面桃花,面若妇人,便日日把他唤做阴人。
“应该没错。”
“裴居道那人虽然也办事不地道,甚至,我怀疑一开始拉我下水的人就是他。”
“明崇俨不是裴家人,不可能知道我的生辰八字,只有同是裴家人的居道有这种可能。”
“然而,站在他的立场上,他没有必要把太子殿下救命的药偷走,他可是一心盼着殿下能早日康复的。”
“虽然他也并不喜欢我,可也犯不着害我,相反,明崇俨可就不一定了。”
“这又怎么说?”
见他说的口干舌燥,小六很识趣的给他倒了杯水,继续听他分析。
他发现,自从小郎从宫里回来,整个人就变得不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