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顾云瑶有些闷闷不乐,方管事暗道糟糕,忙问了些荣华堂其他方面的问题,总算转移了顾云瑶的注意力。
要到夏季,该换季了,顾云瑶打起精神,和方管事将夏季新上的衣裳款式、布料花纹一一定下。
布置妥当后,顾云瑶方下了楼,准备回顾府。
却见一楼正门口外,立着个男人,面容坚毅,身材高大,顾云瑶瞧着有些眼熟。
男人行了礼笑道:“见过顾三姑娘。”
他刻意压低嗓子说话,仍能听出一丝不协调。
顾云瑶瞬间想起,一指他问道:“你是……相国寺那个?”
朝安笑道:“正是小的,当时不知姑娘身份,冒犯了姑娘,还请姑娘见谅。”
所以当初穆砚之也在相国寺?他为什么要去那里?
有什么划过心头,但速度太快,顾云瑶来不及捕捉。
朝安继续道:“不知顾三姑娘可有空闲,我家爷想请姑娘叙叙旧。”
说罢,他微微扬起下巴,指了指斜对面的一家茶楼。
只见二楼雅间纱帐层叠,隐约可见男人身影。
顾云瑶不由发怔。
穆砚之要与她叙旧?
自上巳节见面后,快要一月余了,两人再未见过面,生疏感由于鸿沟,横亘于两人之间。
身份和距离,让顾云瑶对穆砚之很是陌生,她不能把他同三年前,那个安静冷漠的少年联系到一起。
她本以为上次见面便是两人最后的交集。
穆砚之的前路应该与皇位,女主孟晚霜纠葛缠绕在一起。
可如今……
顾云瑶犹豫不决,踌躇不定。
朝安眯了眯眼,轻声劝道:“爷等了顾三姑娘一个时辰,不过若是姑娘没空也无碍,我这便回了爷,改日再来。”
一个时辰?
等了这么久么?
顾云瑶心下一软,点头道:“算了,并无大事,我去一趟。”
转头吩咐方管事在这等她。
方管事假意点头,和朝安隐蔽对视一眼。
朝安很是满意,方管事的情报很有用,顾云瑶心肠软,只要卖个惨,她多半不会拒绝。
带上帏帽,顾云瑶跟着朝安过了街,进了茶楼,到了二楼雅间前,朝安停了脚步,给她开了门,自己则守在门外,并不进去。
顾云瑶深吸口气,缓缓进了门。
靠窗的案桌后,穆砚之着了身艾青色圆领鱼纹长衫,屋内青烟袅袅,茶香四溢。
他一手举着茶壶,正在倒茶,听到响声,头也不抬,只轻声道:“坐。”
随即,穆砚之将点好的茶推到顾云瑶面前,做了个“请”的姿势。
一举手一投足,皆温润典雅,玉树临风。
他好似胸有成竹,笃定顾云瑶一定会来。
顾云瑶怔了半晌,才端起茶碗,呷了一口。
茶汤清香,茶水甘霖,当得一口好茶。
“这是上好的雨前银生茶,只可惜不是今年的新茶。”
顾云瑶才发现,穆砚之变了许多。从前在顾府,别说点茶,恐怕连好茶的种类他都分不清,可如今他一举一动,皆带着天家胄贵的风范。
但却很陌生。
“怎么?”穆砚之窥她神情,停下动作。
“没什么。”顾云瑶飞快呷了口茶,“殿下知道的真多。”
这声“殿下”当真既生疏又客气。
穆砚之垂下眼眸,吹了口茶汤上袅袅白烟。
下一刻,他撂下茶碗,脸上带着三分苦笑,“我哪里知道这么多,其实我连银生茶哪里好都喝不出来,说这些不过是装装样子罢了。”
顾云瑶一愣。
穆砚之轻轻叹了口气,抿起唇角,“世人皆以为我被封太子,便一路顺遂,但谁知背后艰辛。”
顾云瑶只觉膝盖好像中了一箭。
“殿下在宫中过的不好?”
穆砚之重重叹了口气,却不说话,满身都是“我受了委屈但我不说”的坚强隐忍。
只一瞬间,顾云瑶心底抽搐一下,面上露出同情之色。
窥她神色,穆砚之心头一喜。
瑶瑶容易心软的性子还是没变,装可怜果然正确。
穆砚之懂得见好就收,可怜但不说才最让人心疼。
当下穆砚之收起惆怅,朝顾云瑶微笑,“能与三姑娘见面是喜事,我们不谈这个。”
可他越这样,顾云瑶越笃定他在宫中肯定受尽屈辱和委屈,心里更是心疼。
如果朝安知道她心思,定会叹息摇头,他家爷能受委屈?他家爷不给别人气受就不错了!
穆砚之刚回宫,可就几次捉住潘皇后的把柄,打的潘家措手不及,从此潘皇后再不敢小觑他,宫中更无人敢轻慢他。
顾云瑶却不知道这些,一通脑补,已经认定穆砚之在宫中过着无依无靠,孤苦伶仃的生活。
她并未发现经过穆砚之一通“表演”,两人间的生疏感已去了大半,闲谈都随意许多。
穆砚之低头呷茶,挡住眼中的一分得意。
聊了几句,顾云瑶终于想起来的目的,问道:“殿下找我有什么事?”
穆砚之点头,修长手指敲着白釉瓷茶杯,“有一事想与三姑娘说。”
窗牖处吹来细碎的风,吹动素白的帘幔轻拂。
顾云瑶只听男人的声音传来。
“是关于你父亲,顾成慎。”
顾云瑶倏然捏紧指尖,“什么意思?”
穆砚之轻声道:“他的死因……”
“乘坐的马车掉下悬崖。”顾云瑶打断他的话,“已经过多方调查,难道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