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夏知秋紧绷着身子,如坐针毡,在心里默念佛经。
谢林安闭目养神,一路上连句话都没跟她讲。
很快,轿子落地了,外头有人喊:“夏大人,梁家到了!您请下轿吧!”
夏知秋还以为要熬上很久才能脱离苦海,未曾想这么快就结束了,她嘟囔:“这么快吗?”
黑暗中,谢林安施施然睁开了眼睛,他似是刚醒,嗓音有些沙哑低沉,莫名性感:“怎么?夏大人拿我当垫子上了瘾,坐了这样许久,还嫌不够吗?”
夏知秋脸颊爆红,犹如隆冬白雪天,那村头挂着的红柿子,着实亮眼。
她起身撩开帘子走出去,谢林安紧跟其后。
小厮来迎官大人,一见夏知秋脸色,喃喃:“夏大人可是身体不适?为何这脸发红,看似憔悴得很?”
夏知秋窘迫的神色被人点明,此时恼羞成怒,道:“轿子里太热了,被闷的不行吗?”
小厮急忙答:“对对,这路途遥远,轿子里是有些闷。”
夏知秋也知道她如今是官大人,可不能做些欺压草民的事,立马装得一派和蔼可亲的作态,道:“你关心本官,本官心里十分受用,多谢你了。好了,案情不能耽搁,快带我们去见粱大夫人吧。”
“嗳嗳,两位大人请跟着小的来。”小厮点头哈腰,在前头领路。
谢林安看了一出闹剧,此时微扯嘴角,凉凉地笑:“他不过是个小角色,何必和他道歉?”
谢林安总是一副恶人姿态,倒让夏知秋有点摸不着头脑。他看起来并不是坏人,为什么出言总这般犀利呢?
可见,“刀子嘴豆腐心”这句话是有出处的。
夏知秋道:“不与人交恶,乃是我做人之根本,你待人好,人也会待你好的。谢师爷有大把的东西要学呢!”
谢林安嗤笑一声,突然牵住夏知秋的衣角:“那么……方才轿子上,我舍身为夏大人,服侍了您这么久,是否也该投桃报李,给我点回报?”
听得谢林安倒打一耙,夏知秋格外来气:“不是你占我便……”宜吗?
谢林安的声音很危险,问:“便什么?”
她一个激灵,便知这话不能接,乃是祸从口出。她好不容易让谢林安相信了她身为男子有着女装的怪癖,如今又怎么能做小女儿情态呢?她可是个男子啊,男子和男子一同睡觉都不打紧,遑论只是坐他腿上了。
这样一想,夏知秋老实了,轻咳一声,说:“没什么。我说谢先生啊,凡事不要这般斤斤计较,不过就是将你当一回垫子,待会儿回府,我给你当垫子,这总行吧?”
“此话当真?”
“当真……”谢林安都不会客套一下的吗?他不知道这样折腾朝廷命官,她是会给他穿小鞋的吗?!
谢林安心情舒畅了,而夏知秋遇上了这么个刺头,深感头疼欲裂。
两人交头接耳好一会儿,绕过最后一段回廊时,梁大夫人已经在那处迎接他们了。
因是夫家丧事,梁大夫人今日穿得十分素雅,白衣素缟,妆容寡淡。许是为了见客,还是见官老爷,梁大夫人摘下了那朵白色绢花,在发间簪上一只白玉制成的兰花。
她一见到夏知秋,便如同找到了主心骨,眼角挂着泪就往夏知秋身上扑。知道的人了解夏知秋是来给她梁家家主伸冤的,不知道的人,还当是她家老爷回光返照诈尸回来了。
夏知秋哪见过这阵仗,吓了一跳,连连后退。脚下不稳,一个趔趄,她险些跌入谢林安的怀中。
谢林安不动声色托住夏知秋的后腰,另一手挡在她面前,帮她扶住哭得梨花带雨的梁大夫人,道:“粱大夫人,有事坐下慢慢说。这样哭哭啼啼的,我家大人也听不明白事情,又如何为梁大爷伸冤呢?”
粱大夫人一听也是这么个理,当下便请两人进屋落座了。
夏知秋松了一口气,回想起谢林安冷静自若的模样,暗道:“身边有个能办事的师爷还是挺好的,这些小打小闹都有人帮着挡回去。”
她又想到谢林安那句“我家大人”,等等,她什么时候成了他家的?虽说都是住在夏府没错啦,可是这样的话总觉得有些亲昵。
夏知秋胡思乱想片刻,问起正事来:“粱大夫人,本官今日来找你,是想问问梁大爷的事。”
粱大夫人仿佛水做的,一提梁大爷,那住了,扑簌簌往下落泪。
夏知秋头都要大了:“您别忙着哭,咱们今日还要办其他事的。我问您什么事,您就老老实实答本官,可好?”
粱大夫人抽噎点头:“民妇明白了。”
夏知秋想到谢林安曾说过,梁家主并不敬畏鬼神,所以他不会去参拜白尾大人,便问:“梁大爷信奉白尾大人吗?往年可有在府门摆花糕孝敬白尾大人的?”
粱大夫人道:“我家老爷不信这些,不过民妇和小女年年都会参拜白尾大人,每逢白尾大人生辰,还在府门口摆上花糕架子,孝敬白尾大人,讨个吉利的。”
谢林安插话,追问:“那么梁大爷可有去庙里参拜过白尾大人?”
粱大夫人摇摇头:“从未有过。我家老爷说,信鬼神不如信自己,拜佛还不如在祠堂拜一拜祖先,至少祖先还知道亲疏会庇护子孙。是以家中拜佛或祭祀一事,都是民妇操持,老爷也从来不过问。”
夏知秋了然,原来梁大爷是个“铁齿”啊。“铁齿”在夏知秋家乡的说法就是,不信鬼神也不敬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