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姑娘悔恨自己是个累赘,想一走了之。
是哥哥将她寻回来,告诉她,她从来不是包袱,是他最珍爱的宝贝。
沈姑娘声声泣血,懊恼地埋怨:“我为什么看不见……”
若是她能看得见,能帮衬哥哥。那么也就不会有姑娘嫌弃哥哥带着一个拖油瓶,不愿意嫁给他了。
可沈车夫却听岔了,他以为妹妹很想能瞧一瞧这个充满烟火气的世间,她想亲眼看看这个繁杂红尘。
是他无能,小时候没钱给妹妹治眼睛,才让她的眼疾严重,到了几乎全盲的状态。
因此,沈车夫才会四处求医,尽心尽力想治好妹妹的眼睛。
他运气好,遇到了名医。然而能使人明目的药材居然价值千金,这不是穷苦人家能肖想的东西。
妹妹劝他算了。
他却不想一而再、再而三地妥协。
沈车夫想要钱。
再后来,梁大爷把机会摆在了他的面前,让他选择。
说是选择,实际上被梁大爷盯上的沈车夫并没有其他的路可走。
这一次是拿利益来互换,完成梁大爷的目的。下一次,可能就是恶意陷害,逼迫沈车夫去达成目的。
沈车夫很明白这一点,所以他见好就收。
不仅如此,还能完成妹妹的夙愿。
多好,他死得其所。
妹妹一定不知道,在他十五六岁,从娘亲那边抱来这样香香软软的小孩时,他就沦陷了。
他这么卑微无能,却能讨妹妹的欢心。
即便是天上的星星,他也要摘来送给妹妹。
……
谢林安不能理解这种扭曲的情感,他只能理智分析这一切:“若是梁大爷想利用深受梁老爷信赖的车夫,达成弑父的目的。他盯上了沈车夫,必然不会罢休的。就算不用钱财贿赂沈车夫,想要让他听命,也会有其他肮脏手段对付他。毕竟这种事,让沈车夫一个下人知晓也就算了,多换目标,也必定会有更多人知道。梁大爷瞧上了沈车夫,不死不休。你哥哥很明白这一点,所以他见好就收,愿意为梁大爷做事,顺道换取对你有利的钱财与药材。他也怕梁大爷心狠手辣,会斩草除根,所以给你留下这封信,让你走投无路之时,还能寻官府报案,寻求官家庇护。”
他顿了顿,又道:“你做的已经很好了。要是以前心里生疑,直戳了当将这事儿抖出来,别说能不能为哥哥报仇,就连你的小命能不能保住都不一定。如今,你一定是听到‘梁大爷已死’的消息,等到官家的人察觉端倪,寻上你,你猜到官家的人已经怀疑起过去的事。你知晓时机到了,因此愿意将所有的事和我们托盘而出,对吗?”
谢林安太聪明了,他把所有的事情都猜了个**不离十。
有这样明察秋毫的大人们在,沈姑娘也就放心了。她恬静地垂首,道:“是,两位大人说的不错。”
夏知秋听完这番话,若有所思地看了谢林安一眼。他是在宽慰沈姑娘吗?虽然说的话扎心刺骨,可也能勉强让人感受到他的关怀之意。
她有些惊讶,也有点感动。
不知从何时起,谢林安开始一点点改变,不再铁石心肠。
她情不自禁露出一点笑容,朝谢林安散发魅力。
谢林安看着夏知秋那娇憨的笑容,总觉得分外扎眼,当即闭口不言了。
两人带着梁大爷杀父的罪证出了沈家,谢林安忍不住问:“你方才笑什么?”
夏知秋勾起嘴角,道:“我在夸赞谢先生啊!没想到谢先生一贯冷情,今日也懂为他人着想,安慰旁人了。”
谢林安强硬地辩驳:“我不过是为了从她手里骗得罪证,这才说几句好听的话罢了。要我说,她哥也是个蠢货,竟然能把瞎眼妹妹看得这般重,不惜豁出性命。”
“可是她哥也没有其他选择,不对吗?在得知大少爷要杀父的情况下,他即便拒绝,也会被灭口,倒不如临死之前再讨一些好处来,他也只是一个普通人,只是想让家人的日子过得更好一些啊。”夏知秋无奈地道。
这一次,谢林安没有反驳。
办完这些事,已是深夜。林间小道多昏暗,两人并肩而行。白月光倾泻眉眼与发间,还披两肩。
被夜风吹一吹,夏知秋的脑子清醒了许多,她开口问:“我想起一件事。”
“什么?”谢林安侧头,问她。
“梁大爷是嫡长子,自小就被梁老爷看重,从十几岁就肩负梁家当家人的职责。他的家主地位一直很稳当,何况后来的继母李心蝶也死了,不可能再生出个嫡幺子和他夺权。那么……他杀害梁老爷的动机是什么?”夏知秋越想越心惊,与此同时也感到悲凉。这一家的恩怨情仇,未免也太多了吧。若是让梁二爷知晓,梁大爷杀死了二人的亲生父亲,他该如何面呢?
闻言,谢林安笑了:“你倒是一针见血,问到了点子上。”
“本官又不蠢,当然能想到这一点啦!”
“嗯,比起从前倒是聪明了许多。”谢林安停下脚步,他探出白皙修长的手指,撩过夏知秋耳边被风吹乱的浓黑发丝,低语,“那么,我该奖励你吗?”
“什么?”夏知秋哝囔。
谢林安又说了一次:“我说,我想夸赞你聪慧,送你一样礼物,你要不要?”
不知是不是夜色作祟,谢林安说话的声音好温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