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像个还没断奶的幼兽,悲怆地靠在外祖母的怀中,然后痛哭出声。
谢林安茫然的神色不过一瞬,很快就转换成滔天怒火。
他猛烈地站起来,眼眶潮红,牙齿都被他咬得死紧。他给了苏魏君一拳,又朝他脸上啐了一口唾沫,惊得苏魏君朝后退了一步,呆住了。
黑衣人见主子被羞辱,从腰间抽出凛冽的刀,抵在谢林安的脖颈上,想要他的命。
苏魏君哪受过这样的屈辱,他深吸一口气,哄手下的人别动:“小小稚儿不懂事,别怪罪他。”
他像是想到了什么,脸上带着悲天悯人的慈悲神色,道:“总有一天,他会感激我的。”
主子的话,就是谢林安的免死金牌。
既然不能动他,黑衣人也就收敛了杀心。
哪知,苏魏君不杀他,谢林安却想要苏魏君的命!
谢林安发狠地咬住了一侧黑衣人的手腕,夺过他手里的刀。即便那刀刃凌冽,在抢夺的一瞬间划伤了谢林安的脖颈。
血沿着他的伤口,泊泊流淌,染红了衣襟。
谢林安握住刀,凶狠地砍向苏魏君。
他没练过武,此时英勇不过是一股怒气支撑。
谢林安遍体鳞伤不要紧,伤他挚爱的仇人,必须死。
他抱着必死的决心,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冲到了苏魏君的身侧。
苏魏君又岂是这般好近身的?不过足尖微点,便跃到了别处。
苏魏君和谢林安闹着玩,看他来势汹汹地砍人,直到最后精疲力尽瘫倒在地。
即便没了力气,即便跑起步来都带着撕心裂肺的咳嗽声,谢林安还是困兽一般撕咬苏魏君。
见状,苏魏君眯起了眼睛,道:“若不是你有旁的妙用,倒是一棵好苗子。我啊,最是惜才,你若是有用,保不准我还会留你一命,收入麾下。”
谢林安坚持不懈地追逐苏魏君,砍杀他。他一次次摔倒,一次次爬起来。
黑衣人想为主子排忧解难,偶尔还会刺伤谢林安的手脚,让他尽快耗尽体力,消停下来。
哪知,谢林安浑身是血也不会停下复仇的步伐。
他不像是人,倒像是机械师制作的机关人,只会一遍遍重复动作,不知疲惫。
这样的耐力,让在场的人都有些惊讶。
不过是十四岁的少年,哪来的这么强的体力?
最终,还是苏魏君累了。
他施舍一般给谢林安削去了一根头发丝,然后让人迷晕了谢林安,连人带走。
院中的尸体,苏魏君留给手下的人处理。他则是赶路回京都,顺道将谢林安也带了回去。
再次醒来的谢林安手脚都被绳索束缚,他的唇齿被布条堵住,呕也呕不出来。
苏魏君原本以为,这样就能让谢林安安静下来。
哪知谢林安即便是挣扎到手脚出血,也要钻出绳索,掐住苏魏君的脖颈。
苏魏君头疼不已,叹了一口气,道:“你这个人,怎么不讲道理呀?我可是告诉你,我的名字了呢!对于你这种人,只要好好为我所用就好了,何必知晓上位者的名字?我可是带着诚心来见你的,你倒好,成日里喊打喊杀的。”
听得这话,谢林安差点被气笑了。
这是个……什么疯子?
杀他亲人,还有脸在他面前叫嚣!
苏魏君该死!他该死!
然而,谢林安吐不出布条,因此他只能大声地呜咽,成调儿的话语,他一句都说不出来。
苏魏君见谢林安还是负隅顽抗,无奈极了。
他只能慢条斯理地道:“我说了,我是你的救命恩人。一直将你养大的那个老虔婆,可是你的杀母仇人呀!被仇人养大,还一心一意孝敬她,你才是昏了头的吧?”
他的话音刚落,谢林安顿时安静了。他瞪大眼睛,难以置信地望着苏魏君。随后,他又剧烈地挣扎起来,很明显是在咒骂苏魏君妖言惑众。
苏魏君苦闷叹气,道:“又是个不见棺材不落泪的主儿。来人,把谢侯爷的画像拿进来,给这小子比对比对。”
说完,侍女便乖顺地推门而入,把一副男子画像递到谢林安的面前。
这画像上的男人俊美异常,最重要的是,他的五官神似谢林安。要说两人没有关系,恐怕都无人相信。
谢林安冷静下来,苏魏君见状,道:“这画像上的人啊,是你的生父哦!你是谢侯爷和一个戏子的私生子,本来他下令将你们母子二人都处死的,奈何那老虔婆叛变主子,只杀了你的母亲,留下了你。你们谢家的人,脚底都有一颗黑痣,这一点做不得假。”
谢林安的脚底确实有黑痣,不过谁知道是不是这些人趁他昏迷,偷看去的呢?
只是他同画像上的男子太像了,饶是他自己,都有些震惊。
何况苏魏君又说,他爱重的外祖母,实际上是他的杀母仇人。
这让他怎么接受?让他如何相信?
那他的一生,不就是笑话吗?
到底什么是真的,什么是假的呢?谢林安头疼欲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