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尾大人】
第一章
夏知秋被圣上调来这穷乡僻壤的吉祥镇当县令已有三年,当年她被圣上点了翰林院庶吉士,在翰林院苦熬了三年。
原本想着入阁拜相皆出翰林官,精神抖擞等着学士大人的提携,毕竟夏知秋为了讨好他,从他的夫人下手,专门送家养的番鸭已有二载。
那番鸭还是夏知秋一口水一口饭喂养大的,对她含有深深的孺慕之情。
就这样,夏知秋都忍痛割爱将奶大的番鸭送他家去了。
怎么说都钓着了翰林院学士大人的胃,总不能对她不住吧?
哪知,就在共事的大人们都了解到自个儿前程的时刻,学士大人唤夏知秋进堂屋,语重心长地道:“知秋啊,我待你是真如亲子一般啊!”
夏知秋连连嗳了好几声,别说亲子,就是孙子,她都能屈能伸。
学士大人先扬后抑的讲话风格让夏知秋不大喜欢。
若真是有什么话,明着讲完不行吗?非得千层饼似的,撕开一层再一层。
他同她续了三杯茶,这才握住夏知秋的手,老泪纵横道:“不是我不肯帮你,而是你实在不是这块料啊。圣上下了旨,说你写的文章马屁不通,溜须拍马倒很有一手。这话不是当着朝官明着讲的啊,丢不了你面子,你不必放在心上。大致意思就是说啊,圣上心里看到你那些话很是痛快,奈何你不是个干实事的啊!要真想听夸赞,哪个宦官不会呢?思来想去,就想将你分到吉祥镇任知县,好好磨砺一番,有了政绩再慢慢提携也不迟。”
许是吃了夏知秋的番鸭,得了她的孝敬,如今没办成事,又不好吐还给她,便想同夏知秋拉扯近关系。
“嗐,这事儿啊……陛下过奖了。”被圣上点名夸赞了夏知秋的文章,她还是颇为得意的。
只是被发配到地方做官员,没能留在京都混,那可就不算升迁算是暗贬。
夏知秋这个人能屈能伸,毕竟做庶吉士的时候未定流,如今当个吉祥镇知县算个正七品,差强人意吧。
而且能远离京都纷扰,也算夏知秋一不得志的心愿。
为何呢?因为她啊,实则是女儿身。
当年新科进士面圣,夏知秋站在最末流,还险些被宦官瞧出来。
那名宦官很明显是圣上跟前的红人,奉命来三甲之流挑几个面目如玉且有潜力的喊上去给他瞧瞧。
这样的差事,夏知秋自然不甘于人后。
于是她侧头,朝那宦官露出了八颗牙齿的标准笑容:“大人头一次见,近来可好?”
许是夏知秋搭话的方式太过低俗,那名穿玉色素纱衣服衬里的宦官冷哼了一声,上下打量了她两眼,掐着腔调道:“你这声儿……怎有些不对劲啊。”
难不成他要认出她女扮男装的事了?
夏知秋临危不惧,小声同他解释:“我祖上有宦官出身,从祖父那耳濡目染沾来的习惯。”
宦官对命脉延续这样的话题颇为感兴趣,忍不住多和她聊了两句,悄声问:“哦?那这阉人又如何产子?”
夏知秋大笑了一声,想想这是殿外,虽说没人看着,可肃穆的场合也不大对头,于是压低了声音,说:“不瞒公公说,既然我祖母和我祖父是对食,那自然我不是我祖父的命脉,乃是祖母偷了人的。”
听到这里,官宦的脸色不大好看了起来。
他有种被耍了的感觉,可瞧见夏知秋一脸坦然,又觉得这些事情许是地方风俗,便不与她多计较。
夏知秋想讨好这位宦官大人,又补了一句:“实则我这声儿和公公有缘,家乡话说是娘娘腔。你想想,这话里话外说的就是和后宫娘娘一样,这可是雅声儿。”
宦官想了想,男声女相,可不就是和宫中娘娘似的金枝玉叶。
娘娘腔这词,是讨了一桩巧宗啊。
他很是满意,赞夏知秋一句:“你倒是会说话。”
随后,他点了几人带到圣上面前让他瞧瞧,其中便有她的名字。
幸亏夏知秋那时有急智,否则岂不是连个七品芝麻官都当不得了?
夏知秋坐在正院里伤春悲秋,佐官主簿赵金石来报:“夏大人,有人揭了招聘师爷的榜纸,朝衙门来了。”
夏知秋被惊得一个哆嗦,问:“你确定这次不是为了拿纸如厕,是真有幕僚要来?”
说起来就气,前两次她招人的榜纸被无端端揭了两次。
夏知秋欣喜若狂,遣人去王三爷家中买了只油水光润的烧鸡来,还挖出了她埋了三年的女儿红,正打算请这新人喝两杯。
哪知那人竟是内急上茅房又寻不到纸,夏知秋这榜纸又大又方,可不美哉?
她苦着一张脸将他打了两个大板子,又硬生生把那女儿红埋回了地里。
赵金石馋夏知秋的酒馋了好多年,一见她又将酒埋了,便道:“不然我给夏大人当师爷吧?我身兼两职,可好?”
夏知秋摇摇头:“不好,这样一来,你一人领双份俸禄,活又不能当两个人干,有啥用?”
“那行吧。”赵金石见贪不到酒,也不坚持了。
他继续奋笔疾书,再帮夏知秋贴了次招人的榜纸。
这次,来的人穿一身竹叶青直裰,如墨倾泻的长发被一支玉簪松垮簪住。
乌黑发亮的发搭配上清雅的玉簪,倒有些潇洒倜傥。
他手持榜纸踏入衙门,今儿个没事要断,亦没升堂。这人径直寻到后院来,见了夏知秋,便问:“阁下可是夏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