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池小叶的印象里,大妈就是一个悍妇,在家里跟二妈吵,在外面跟邻居吵,吃不得一点亏,想法多,心眼小,想方设法占别人的便宜,自己的东西绝不给别人占一分。
她和二妈唯一一次齐心协力就是在欺压爷爷的家产上。
他们害得爷爷心梗送医,差一点回不来,她都恨死他们了。
可是这一会儿,池小叶紧紧地握着大妈的手,开心极了。
“大妈,大妈,你伤哪儿了?”
“脑袋包着,你眼瞎吗?”
听听听听,都这样了,还不饶人。
“大伯呢?二伯二妈他们呢?”池小叶担心地问道。
大妈痛苦极了,泪流面满,回想地震那会儿,好像做梦一样,“地震的时候我们刚起床,房顶突然砸了下来,我们都被压了,后来不知道过了多久,官兵来了,把我们都救了出来,我也不知道他们现在在哪,你一会儿帮我找找。”
“好。”
“你二伯他们家的房子比我们更破,更不结实,我没见着他们人,不知道,你一会儿也找找他们。”
“好。”
“都怪你们,你们太狠心了,把我们赶尽杀绝,要不是你们,我们还在都城安享晚年,能遭受这场灾祸?”
“……”池小叶很想争辩几句,可看到大妈的样子,心想,算了,她都这样了。
大妈比较胖,可被子下面有点奇怪,下身好像缺了一截,她用手在那明显断层的地方轻轻一压,果然是空的,难道……
“小叶啊,我好痛,哪哪都痛,我是不是快死了?”
“不会的大妈,你已经获救了,大难不死必有后福,等你好了,我接您回都城。”
“真的?可我没有房子。”
“您别担心,我有,免费送您,写您的名字,可以放心了吗?”
大妈一下子激动起来,紧握住她的手,翘起头来,再三确认,“小叶子,你可别骗我,我清醒得很呢,你说话算话?”
“算话,算话。”
唉,大妈这贪婪的性子,一听到白送她房子,高兴得恨不能跳起来。
“大妈,其实爷爷那时候已经想好怎么安顿你们了,房子都看好了,可是你们不乐意,后来还敌对上了。”
“唉,我也知道是我们不对,小叔拿我们当家人,我们却总盯着他的财产,我们啊,是穷怕了。小叶,其实大妈一直想感谢你,要不是你,我家妙言就溺死了,是你救了她。”
可算是听到大妈一句暖人心的话了,池小叶的心也一下子柔软了下来,她暗暗发誓,不管池家还剩下多少人,她都会帮助和善待他们。
“大妈,那我爷爷呢?他回老家,你见到他了吗?”
“小叔回来了?不知道啊。”
“他都回一个多月了,他说要回来看看以前的亲戚朋友,还要给大爷爷上坟。”
“我不知道,没见到小叔。”
池小叶有些失落,但同时也抱着更大的希望,或许爷爷是怕跟大伯二伯两家人再起争执,所以没找他们,那这样的话,爷爷去了哪呢?
“妙言,妙言……”大妈哭得很伤心,想起起不来,“怎么那么倒霉啊,都说要回来给我过60大寿,我说不用,他们几个孩子非要回来,结果……要是不回来该多好啊……小叶,你帮我找找他们看,行吗?我实在是太痛了。”
“好,好,大妈,别着急,我去找医生问问你的情况,堂姐他们我会找的。”
池小叶去找医生,医生给大妈上了止痛药,慢慢地,大妈又睡着了。医生告诉她,大妈的两条腿压得太狠,当时又陷入了休克,当场就截了肢,大妈自己还不知道。
“那还有其他人吗?她的家人们呢?”
“当时我就在现场,那片地方,就她一个幸存的。”
“……”
那是一种无法用言语来形容的痛,一个又一个的噩耗堆积起来,好像连死亡都变得寻常无奇了。
医生叹了口气,又说:“有个村子整个村都填平了,几百口人,一下子没了踪影,怎么救?唉……太惨了……”
池小叶深吸了两口气,拿出手机给医生看,“医生,只是我爷爷,你有没有见过?”
医生看了一眼,摇摇头,再望向她时,是一种节哀顺变的同情她的眼神。
“那医生,我大妈有生命危险吗?”
“现在就怕伤口感染,明天会送一批人去市中心,那里医疗条件好,另外她还有脑震荡,需要进一步检查,还不好说。”
“我知道了,谢谢医生。”
医生还要手术,匆匆忙忙说了几句,就走了。
池小叶心里更加空了,那片地方,就大妈一个幸存的,这句话太让人难以接受了,大妈接受得了吗?
她不死心,打起精神在病房里找了好几圈,对每一个伤者都再三地确认,确实没有再找到其他的池家人。
简陋的病房,时不时传来悲恸的哭声,这一夜,太艰难了。
第二天,阴雨蒙蒙,给灾后的救援带来了更多的阻力。
一批又一批官兵过来支援,进入震中的唯一一条通道终于抢修成功了。
但是,救出来的还活着的人,越来越少了,抬出来的大多都是一具具尸体,有更多的人,将永远埋在地底下。
池小叶把大妈抬上救护车,把写有自己联系方式的纸条,一张放在大妈的口袋里,一张用别针别在了大妈的衣领上,她目送救护车离开,然后又投入到救援行动中去。
第三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