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我们的精神生活极度贫乏,一个正常小孩子在发育过程中的精神需求往往憋的我们无所适从,我们便寻找一切可以刺激神经的活动。
“压老垛”便是一种,七八十来个人集中在一起,找一块耕地或麦秸垛旁,或玉米桔杆堆旁,需要地下有软和的东西垫身子。
开始要先“丢跌”。“丢跌”的方法有好几种,第一种是最公平的“四搂四”,就是两人用自己的两条胳膊分别从对方的肩上和腋下通过,把对方搂住进行摔跤,这限于双方力量旗鼓相当的人;若是力量稍微有差别,便用第二种“让下腰”,就是让力量稍小的人搂住对方下腰部分;若是力量有较大悬殊就用“搂后腰”,让力量小的人从后面搂住对方的下腰进行摔跤。
一般我们都用“四搂四”开头,把谁丢翻在地谁就是垫底儿的,周围无论有多少人都一哄而上压在上面,那时从没有压死人的概念,也从没有因此压死过人或压伤过人。
凡是上面有人压,那人都用劲儿挣脱上面压自己的人,挣脱出来又压到人堆最上面,能长时间当最上面的人最光荣,最自豪,最英雄。
下面挣脱,上面拼命不让挣脱,爬在地上他压你你压他,你抱他的腰他抱你的脖子,你拉他的腿他拉你的胳膊,你吆喝,他骂人,你哼哼,他喝彩····,有很多时候各自喂的狗都站在一边帮忙。
那天在东场麦秸垛旁“压老垛”,三只狗都虎坐在周围看热闹,苏老二那只狗看他被压到了底层便撒欢儿一样绕着那“人堆”转,嘴里“汪汪”地叫,看见苏老二挣扎着出不来就用嘴去撕扯压在他身上二骡子的衣服。
二骡子那只狗看见了冲上去,咬住苏老二那条狗的后腿往一边拉,后来两条狗都恼了,在一边咬的不可开交,我们赶紧起来跑到那狗咬架的地方,他俩各自抱回了自己的狗才算了事。
大家又回到了原处开始压老垛了。
“狗都看着不公平了,咱得公平点”,我说。
“那你说咋弄”?二骡子问。
我说:“压在最底下的人长时间出不来是最笨蛋的,压在最上面能保持一袋烟工夫的人是最恶的,我管住时间说‘停止’大家都得起来,最下面的人喊最上面那个人三句‘干大’”。
“干大”就是“干爹”的意思,与爹平辈,平时用来开玩笑骂人或侮辱人用。
“大家都听清楚没有”?我问大家。
“中,中,中……”,都表示同意。
苏老二和二骡子两个人又“四搂四”丢跌,倒地后人们又一涌而上把他俩压最底层,一会儿的工夫二骡子翻在了最上面,我看“老垛”稳了就说了一声“停”。
二骡子在最上自然要当“老干大”,当人们翻出来最下面那个人,一看是二骡子的弟弟三骡子。
大家站成一个圈儿,让三骡子站圈内面朝二骡子。
“喊吧,喊你哥老干大”,我对三骡子说。
人们也都吆喝:“喊,喊,喊呗……”。
二骡子和三骡子的脸都红了,只见三骡子眼睛一闭朝二骡子喊:“老干大哥,哥老干大”!
“啪”的一声,大家抬头一看,不知啥时候薛老喜已经站在了二骡子的身后:“日你娘想起来的,你啥时间给你爹一辈儿了”?
一个耳巴子打在二骡子的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