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政府也是号召农村人搞副业的。那年生产队买了一台生产编织袋的机器,让谁去管理这台机器,让谁去生产编织袋就意味着脱离了生产劳动,也意味着在苏家屯村是高人一等的。
一时间寻找康大功谋求这份职业的人便多了起来,李万德便是一个。
李万德的父亲李铁柱一个是老革命,解放以后任新省工业学院的院长。李万德自幼聪慧,学业良好,后来考上了他父亲所在的工业学院。
李万德大三的时候学院突然停办了两年,他便肄业在家里,再后来他的父亲和他的生母离了婚,他只好拿着学校给他的大学肄业证跟着她的生母回到了老家苏家屯。
李万德尽管手里拿着那张非常稀奇的肄业证,但在当时的农村一时也没有多大用处的,听说生产队买了一台生产编织袋的机器,他便踌躇满志起来,心里一直想着这个管理机器的职业一定是自己的,因为自己有一张大学本科肄业证,离开那黄土地修理地球的生涯一定会因此而结束,再者康大功不是急需要人才吗?
晚上,李万德喊开了康大功的大门,进得后上房,看见康大功坐在那张柳枝做成的大圈椅子上迷着眼睛,面前的桌子上放着一个半导体的收音机,收音机里播放着《白毛女》杨白劳“扎红头绳”的唱段。见李万德进来,康大功只是用他的下巴示意李万德坐在他旁边的一只小凳子上。
李万德仰脸看了一下康大功,展开手中那张大学肄业证恭恭敬敬地递到他的面前,小心翼翼的对他说:“队长,这是我当年上大学的证书”。
康大功连看都不看,只是嘴里哼了一声。
“队长,我当年是考上这所大学的,后来……”。还没等他说完,康大功便打断了他的话:“这我都是知道的,你是……?”
“队长,队里买的那台生产编织袋的机器我是会操作修理的,我想报名去培训,你看……”,李万德说到这里突然停了下来,因为康大功的脸上出现了不祥之兆,他看的清清楚楚。
康大功对李万德的身世是了如指掌的,他一进来便知道了他的来意,开始的时候康大功想过让李万德去进行这个培训,毕竟他有大学的学历,但他立刻又找到了千千万万不能让李万德去实现他这个心愿的理由。
康二功一只眼大一只眼小,本来那只小眼睛生来的弱视,随着时间的推移越来越看不见任何的东西了。那年李铁柱回家探亲和康大功在一块儿叙旧谈起了康二功的情况,出于对康大功的尊敬,李铁柱当时就邀请康二功到新省春市的某医院治疗,说是那医院里有一个治疗先天性弱视和后天失明的科室效果非常明显。
李铁柱安排好了一切,康二功很快住上了医院,经过医生的检查认为康二功是先天性的眼睛有缺陷,若是不及时的手术治疗,双眼都有可能要失明。
经过两个月的治疗,康二功的小眼睛视力逐渐好了起来,并且达到了和那只大眼睛一样的视力,临出院,那医生又给康二功两大包中药粉,让他回家在半年内开水冲服,能保证他的眼睛一生保持目前的视力。
康二功在新省医院住了两个多月,先后做了两次手术,前后共花去了22块钱。十几年了康二功的眼睛一直保持着原有的视力。
康大功的心里开始的时候还记着这桩人情债,随着他当“土皇帝”的时间越长他的这种思想就越淡漠,后来凡是李万德有些许的正常要求,康大功都认为是他索债来了,怎样才能一刀两断和李万德的这种关系呢?
这不机会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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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我知道了”,康大功的身子动都没动只是嘴动了一下。
李万德自以为康大功答应了他的请求便心满意足地离开了他家。
李万德便在家里面等,一直等了三天也不见回音。
那天李万德扛着锄头去南坡锄地,走到苏家祠堂门前看见薛老喜,薛二喜等五个人,每人都背着一个铺盖圈儿高高兴兴的从苏家祠堂里出来,一边走一边说说笑笑。
李万德连忙上前问:“喜,又去那里开会嘞?”
薛老喜回答:“开什么会?我们是去省城培训的,培训培训回来都会制造编织袋了”。
一句话象一声炸雷在李万德的头顶上爆炸了,为这个事他哭了一个晚上,黎明时分他翻身下床,摊开稿纸开始给他在新省工业学院当校长的父亲李铁柱写信,他气的连“爹”的称呼都不写了,开始就直呼其名:
“李铁柱:
你两眼猪粪!你天良泯灭啊,我娘在你最困难的时候,赡养我爷我奶,拉扯着我长大,那年秋天,从外婆家回家赶,临走,天阴了下来,二妗子劝我们等天转晴了再走,但娘说,家里还有爷爷奶奶,非得在雨前赶到家才中,半路下起了雨,己记不清什么时候娘将自己的大襟袄的下摆掀起盖在我的头上,有时我被那粗布衣的下摆盖住了眼睛,就象盲人一样完全依靠母亲的身体规定路线,有时我的眼睛露出来,自己捡一个着脚点……,无论如何,那头顶都没有被淋湿。
秋天的雨已经很凉,记得很清楚,回到家,母亲己被秋雨浇透,那时我们家是没有一把雨伞的,那回母亲是着凉生病卧床了三天的。
心想着你当官了我们跟着你享点福,谁知道你比陈世美还陈世美······”
泪眼中李万德历陈了其母亲在养老和拉扯孩子中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