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状告镇政府”的风波大致在那年的深冬逐渐平静了,也就是那一时刻,康大功的思想又发生了深刻地变化。无论那一级政府,做苏家屯群众的思想工作的时候,都口口声声的说是这个铝矿手续齐全,程序合法,合同有效。特别强调,一切合同都是队长康大功当场签了字的,但没有一个人提薛老喜的一个字儿,更没有人提及是薛老喜代签的那个事实,一时间,他忽然又想起了三弟说的那些话,苏家屯的那个“罪”人好像是非自己莫属了。
也是在那一刻,乡政府做了康大功的思想工作,让他把长达40年的苏家屯生产队的队长一职卸了下来,并且一个月后,任命薛三喜当上了苏家屯的第二任生产队队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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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年的农历九月二十九儿,我也是要回家烧“十月寒衣”的。
那天,我在“银岭”的祖坟上给先人们烧了纸和香,又沿着崎岖不平的小路往山下走,我们这些常年在外的人,每一年把这件事看得很重要,这件事情做完了,心里便会得到一时的轻松和安慰。
在一块儿麦地的旁边,我看见了二毛子在他那一份责任田里锄草。当时,他也看见了我,就掂着手中的那张锄朝我走了过来。到了我的面前,我俩寒暄了几句,我又看见路边放着他的那辆旧摩托车,便问他:“来地还用骑车?也太享受了吧”。
他看了一眼远处挖铝石留下的大土坑,咱村的路都挖断了,如今来这‘东土嘴儿’做庄稼都得借人家‘东村’的路,要多转六七里的路程,不骑车功夫都费在路上了”。
二毛子一说“东土嘴儿”,我忽然想起了小时候在这个地方有一个突兀的土堆,就像是一间屋子那样的大小,孤零零地立在这个地方,那是非常显眼和具有象征意义的,不知道从那一年那一代开始,苏家屯的人就把这个地区的田地叫“东土嘴儿”了。
那时候经常听大人们说,那“东土嘴儿”的地方原是一块平展的庄稼地,当年一个卖盐的人路过这里的时候,盐被人‘强人’抢走了,人也被打死了,尸体就放在那一个地方没有人管,几天后,苏家屯的人们就地挖了一个坑把他埋了进去。
以后的岁月里,无论是公家还是私人,建房修缮,起高垫低,修路用土,搞大寨田等,把周围的土剥了一层又一层,但埋人的那块儿土地一直没有人敢再动过它,生怕那屈死的鬼神附体,闹得全家不安生。时间长了,那个地方便留下了一个突兀的“土嘴儿”,高高的矗立在那里,并且随着时间的推移,越来越高,越来越高······。
因为它在苏家屯的村东面,所以人们便把那一个地方叫做“东土嘴儿”。
小时候,我们几个小孩子天不怕,地不怕,逮蝎子,戳马蜂,抓蛤蟆,杀长虫····,苏家屯的角角落落我们都敢去,都去过,但每当走到“东土嘴儿”那个地方的时候,总是望之却步。印象中,有的时候我们还能看见那“东土嘴儿”上的某个位置还有缕缕的白骨。
我每一年总是要从这里过两回的,但都匆匆而过,没有注意过“东土嘴儿”的变化,刚才二毛子这样一提,我倒是在头脑里很清晰地还原了小时候那个“东土嘴儿”的原貌了,它高高地站在那里,就好像是一间老屋子。但当时,无论我怎样的搜寻,始终见不到那“土嘴儿”的影子了。
“那‘土嘴儿’那里去了”?我问二毛子。
这时,二毛子也认真起来了,他环视了一下四周,很不解的说:“没有了,不知道什么时候都没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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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俩又说了一会儿话,我便匆匆地告别了他,但我的心里一直想着这个问题,那“东土嘴儿”早都消失了,是无声无息消失的,并且消失的无影无踪,但那“东土嘴儿”的故事,以及对苏家屯历代人的影响还清晰的留在人们的脑海里。
不言而喻,那“东土嘴儿”肯定不是人为消除的,因为它的存在赋予了人们根深蒂固的忌讳,那一间屋子一样大小的“东土嘴儿”,一定是在岁月的风雨中不知不觉的被侵蚀掉的,因为它总是那样“鹤立鸡群”,那样孤零零的,那样的比周围的土地“高一头,乍一膀”。仔细地想来,那“东土嘴儿”是违反了“宇宙规律”中“平衡”原则的,因为世间的道理本就是“贵以贱为本,高以下为基”······。
闲暇的时候,我便用魏人李康《运命论》里的几句话套这一个事例:“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堆出于岸,流必湍之·····”,套来套去,其中的含义还真有一点儿相近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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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句俗话叫做“强龙不压地头蛇”,随着李支书年龄和党龄的增大,他“地头蛇”的性质越来越明显了,每一任新来的乡领导都知道他是“大村大支书”,是小黄乡土地上的“地头蛇”,方方面面都让它三分。
越是这样,李支书越是觉得自己了不起。那一年,新来了一个书记,李支书左看他是“小孩子”,右看他是“不成熟”,对那新书记的各方面礼让,他总觉得是应该的,是自己的威望使然。
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凡乡政府通知支书开会,他便不参加了,总是让村长或者副支书替他去,回来以后再给他汇报会议精神。再后来,凡乡政府通知支书开会,他会对通知开会的办公室主任说:“路太远了,让支书都来大塔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