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4年5月29日,阴历的五月初一日。那一天晚上,苏老二又踱到娘的床前,不由自主地用手又抚摸娘的脸和前额,又紧握娘的手,忽然看见娘睁开眼睛朝他示意,这时娘已不会发声,吃力地抬起胳膊朝窗外指,方向是他的厢房。
苏老二不理解娘痛苦的表情和手势是什么意思,好一会娘不放手。
苏老二终于明白了,娘是想让他回厢房内睡觉,让他免去这屋里的干扰好好的睡一个晚上。
苏老二示意不同意,娘好像很生气的又闭上了眼晴。苏老二清楚地看见,两颗浑浊的泪珠艰难地,涩涩地从娘的两个眼角滚下,他连忙用手抚摸娘的脸,用左手拇指擦去那两颗即将落枕的泪珠儿。
娘又缓缓睁开眼睛,用一种乞求的,又是一种不允许置异的、威严的、居高临下的眼光,竭尽全力逼着苏老二,那神情让苏老二既害怕又可怜,他连忙将那拇指含在嘴里,喉咙没有发出任何声响····。
第二天凌晨醒来,苏老二负罪似的走出屋门,院内有一个乒乓球台,台上放着一盆水,五月初的早晨水很凉,他洗了手脸连忙奔向娘床前。
苏老二看见娘很安祥的躺在床上,似有所思,似有所依的样子。他又不由自主地用手去抚摸娘的脸,就在他的手触及娘前额的一刹那,娘的身子颤抖了一下,她猛地睁开眼迅速地抬起双臂,两手抓住苏老二的两只手,狠狠的将他的手摁在她的**上,一刹那,一股暖流渗进了苏老二的血液,苏老二能够感觉到,娘是在用力摁着他的手,直到他的手温达到娘的乳温,直到他的手温超过娘的乳温。
苏老二坚信,他的手,乃至全身将永远不会再有冷的感觉!因为他的血液里充满着娘的乳温!
当苏老二再低头看娘的时候,他看见娘平静的合上了她的双眼。
······
2014年5月30日,农历5月初2凌晨五点整,在“光棍捉锄”的鸟鸣声中,娘永远合上了她那善良坚毅的眼睛,享年90岁。
···························修改。
儿啊,
说过这一天不让你哭的。
你咋不听话呢?
你能给娘哭活?
你都中年了,
孩子闺女也都大了,
90年了呀,
让娘睡上一觉儿歇歇吧,
娘真有点儿累了。
累的腿不会站立,腰不会直,白头发也没有几根了·····,
又丑又矮,
完全都是一个废人了。
娘,
娘睡吧,娘是该歇歇了。
儿可等娘啊!
等娘醒来,
再看娘油灯下飞针走线,
再听娘寒夜里嗡嗡纺棉,
再披娘浆洗捶展缀着补丁的衣裳,
那一双“踢死牛鞋”就是儿一辈子的摇篮。
儿啊,
娘咋看你每回喝醉了酒的时候都恁自由轻松,
想咋着就咋着嘞?
90年了,
娘都不知道酒是啥味儿,
求你了!
今儿个让娘喝一口,醉一回,也自由自由,轻松轻松?
娘,
喝一碗吧,
就实实在在醉一回,
自由自由,轻松轻松!
娘,
儿在你床前等娘酒醒啊!
等着娘醒来,
娘牵牛,儿驾车,咱和贞贞还出红薯上铜岭。
等着娘醒来,
夕阳下,大门口唤儿归程。
等着娘醒来,
初夕后响,
在爷爷奶奶的牌位前摆上供食,教我烧香瞌头。
等着娘醒来,
守在我床头,抚摸我因病发烫的头顶。
等着娘醒来,
冬夜为我掖被。
等着娘醒来,
夏夜里摇着那把芭蕉扇为我送凉扇风。
等着娘醒来,
初秋舞着那条毛巾为我驱蚊。
等着娘醒来,
·······
我等娘啊,
等啊,等啊,等啊····
娘没醒,
儿醒了。
原来,
娘自觉“飞禽”尽,要“良弓”藏了呀,
娘就这样走了?
走的如此突然,走的如此无声无息、无影无踪?
娘,
娘又去为谁幸福一生?
娘,好多亊,娘会理解我的,
为啥娘能吃能喝时没让娘吃好喝好?
为啥娘能走动,会花钱时总是两手空空?
为啥那天娘想去赶会我冷冰冰?
为啥小家庭和工作冲突时我就不顾生养之情?
为啥那天在娘面前发脾气?
为啥娘没有活够娘的年龄?
·······
娘,
娘走了,儿才知道,
啥是哀孤子,
啥是唇寒齿亡,
啥是孤若伶仃。
啥是走投无路,
啥是胆颤心惊。
啥是无依无靠,
啥是山倒水跑,
啥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什么是家?
家就是娘。
为什么人不会嫌娘丑,
为什么狗不嫌家穷。
什么叫好景不常,
什么叫被烧煎烤熬。
······
娘,
娘肯定还是那句话:
儿啊,看你张精成啥了?
儿只能无语,
娘怎知道,
这一切缘于爹走后,咱俩几十年相依为命。
娘走了,
儿便只能做梦,
梦中求娘,
还弓一样站在儿的床头喂我吃枣儿,
还坐在桌前讲过去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