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广祀这里暂且不提,眼下三家河各家保守观望,一时都不愿归附于你。如此该如何措手?”蜃祖见张尘沉吟,主动提起下一桩棘手之事。
张尘转念至此,眉头也是微皱。
简子清等人根据舆图,基本都已将灵脉走向摸得七七八八。但此地除了三家河坊市在自己掌握之中,其他各家各派都仍然供奉着紫极神君。这也难怪,毕竟过往百余年来,信奉神君者大多鸡犬升天,迟信者处处被动,不信者则更是灾殃不断。
他们此刻虽然慑于张尘淫威,不敢明着反抗,但对拓展灵脉之举仍明里暗里地抵触不从。
就连曾玉奴这样的灵士境修士,前往众妙林斡旋,一时也未能竟得全功。可见,其他家更是保守观望的了。或许他们心中还存着幻想,指不定哪一天紫极神君显灵,此地重又恢复旧制。
“说不得,只能挑一家施以辣手,杀鸡儆猴了!”张尘思忖片刻,缓缓道。
“哦?”蜃祖未料到他会这般想。不过,他瞬间便明白,眼下的张尘已非少年时期。此刻若不拿出霹雳手段,莫说经略青丰原,就是这三家河,他张尘也断然打不开局面,只有灰头土脸地败走一途。
“原本我还等着广祀来犯,正好施以手段,同时向境内各家示以威压。不承想,他却一直未有动静。现下想来,或许他静王府也不欲影王府和刑王府插手此间事务,因此一时未曾下定决心。”张尘心念一动,半是分析,半是与蜃祖交流道。
“十有**如此。”蜃祖附和道,不过他转瞬又提醒,“多半他会尝试驱使其他中品宗门侵犯此地,若是不济,最终只怕还是会邀集刑王、影王分身来此,毕竟它们龙廷终归是一家。”
“若是其他中品宗门嘛,我倒是巴不得他们现下就来,正好立威。”张尘暗自点首,同时念头一转,“但眼下等不得了,三家河灵脉必须尽快构建完成,否则我等无立锥之地,久则生变。”
“那么,你欲先从哪一家下手?”
“得地先得人,我打算先把种灵试炼恢复起来,那么首先便是要建一个种灵的试炼场。”张尘心中早有所想,念头迅速转动,“我已查探过了,原本依附王家坳的望姥山,是唯一可选之地。”
“皋家?”
“正是!”
“他家乃青丰原上古遗族,虽然后来没落了,不得已依附于王家坳,却一直是此地望族,备受其他各家推崇。动皋家,会不会适得其反?”蜃祖持重地道。
“无法!”张尘毫不犹豫地道,“我与皋家家主密会多次,好话说尽,奈何此人食古不化,软硬不吃。”
“据老夫所知,皋家这百多年来坚持不肯供奉紫极神君,因而才没落至此,按说他们该当欣然应允才是?”
“正因惯见了此地生死征伐,他皋家才不愿趟此浑水,打定主意要置身事外,不欲与张某同行。”张尘略显气恼地道。
“而他家所在望姥山却是你非取不可之地?”
“正是!”
蜃祖不语,眼下若再不破局,势必积重难返,更加难以推行张尘的既定计划。这样一来,着实不能再有妇人之仁了。
“但是,或许这正是广祀的心机之处。你不动,他不动,他倒是想看看你如何破局。若是你动了皋家,岂非站到了道义的另一边,又如何号召更多人追随你?”蜃祖一口气将心中所想道出,最后又重重地强调,“这广祀,不简单啊!”
蜃祖一番话,张尘不用琢磨也便懂得了,他沉吟片刻,最后斩钉截铁地道,“眼下已顾不了那许多了,先行此着再说吧!”
……
望姥山距离王家坳不过五百余里地,若是驾起穿星舟,几乎瞬发即至。但张尘这一次既没驾舟,也未御剑。到得望姥山地界,他更是放慢了遁速。
已是昏暮时分,那紫日眼看就要下沉,张尘在昏暗中踽踽独行。
四下里,炊烟升腾,三三两两的农人收拾起农具,吆喝着各自回家。
山野中,猎人和樵夫也各自带着猎物和薪柴,往村寨方向急急地行进。
一条小河边,还有贪玩的孩童仍旧在嬉闹玩耍,浑然忘了天色将黑。
途径一个小村寨时,缕缕歌声远扬,传入耳中。
定睛看,却是一个年老的瞽者,耳鬓染霜,拄着一根拐杖,立在村口一个高高的土坡上缓慢吟唱。
“走在山里的人
坐在石上的人
爬在树上的人
蹲在河边的人
快快离开那里
快快回到洞里
太阳已经落山喽
天就要黑喽
老虎就要出来喽
正在嗷呜嗷呜地吼叫
猴子已经归窝喽
雀鸟已经归巢喽
野狗睁亮眼睛
见人就追着嚎叫
别再贪吃野果
别再贪摘野菜
我正在呼叫你们
快快转回来
……”
歌声苍凉,一遍又一遍在这个小小的村寨附近回荡。
听到歌声的村民不由自主地加快步伐,途径小河边的大人,更是毫不留情地驱赶着孩童,呵斥着将他们押回村寨。
张尘不由自主地停下遁光,听得出神。
直到这歌声停了,天完全黑了,张尘才缓缓从定中回过神来。
这里只是望姥山的一个小小村寨,村民也都是皋氏后代。皋氏一族,大多延续着这样的古老民风。
“我便是这老者口中的老虎么?”他自嘲一笑。良久,脚下才再次移动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