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忘川受教,也不回嘴,陆彦生一言一语,虽有私心,但说到底都是在理的。“陆老爷,我会妥善看护琳琅,她不会受到半点委屈。如今眼前难过些,往后必定是好的。”
他话锋一转,饶是不肯妥协。“你府上你能看管,可人在我府上,便要按照我的道理。我陆彦生的女儿,即便是做小,必要的礼数还请大将军成全,三书六礼,媒婆登门,该上的都得齐全了,否则,人我便养在府上了。”
纪忘川冷静想了想,一时半会应承不上,圣上指婚公主出嫁不足三月,此时请媒婆过大礼,大张旗鼓迎娶琳琅,这不是活生生给崇圣帝打脸么?即便是排除千难万阻迎娶琳琅过门,公主在前,在身份地上上,谁堪与圣上之女一同做平妻?如今他是炙手可热的朝堂新贵,手握重兵,是他起事夺权的基石,一旦触怒崇圣帝,收了他神策十二营的兵权,那他所谋之事只能夭折。
陆从白走到纪忘川跟前,劝阻道:“大将军请回吧,父亲最重礼教,恐怕眼下没有转弯的余地,我会帮着劝劝,等他消了这口气,您再来府上吧。”
如今琳琅住在陆府上,至少免于和芙仪公主的正面交锋,比在将军府上时刻提防芙仪暗算强些。只是见不到面,心里牵挂得很,下朝回府没有丝毫动力。索性,让他心无旁骛地筹划谋反之机,孤注一掷,背水一战。等彻底推翻了尉迟云霆,再八人大轿把琳琅接回府去,让她当个正经的大奶奶。纪忘川拱手揖了揖,说道:“陆老爷的话,晚辈记下了。不日必定给您一个满意的答复。”
陆从白松了口气,本以为纪忘川武将出身,一言不合动刀动枪。论拳脚功夫,整个陆府的护院加上他都未必是纪忘川的对手,若是纪忘川硬抢,他无法全力护住琳琅。眼下纪忘川看在琳琅的面子上,对他们尚算客气,琳琅在陆府上能留住几日便是几日,也好解一解相思。可相思有毒,看得摸不得更苦,有些作茧自缚的意味。
三日前,有人给陆从白送了请帖,约定在梅棠馆西苑雅座相见。他如期赴约,等了一刻钟,芙仪公主贴身女官半夏姗姗来迟,她说明了来意,并送上了芙仪公主的手书,陆从白这才知道琳琅在纪忘川府上之事,而且芙仪公主愿意与他结盟,各取所取。
陆从白顿感讶然,旁人只道陆白羽对琳琅痴心一片,可芙仪公主居然与他联合,自然是看穿了他对琳琅的心意,他素来善于喜怒不形于色,到底是何时的眼神出卖了他的内心?
陆从白自然不知道芙仪公主身后有个玩弄男女感情的祖师级人物王世敬,他的眼睛很毒,尤其在男女情爱之事上,往往入了他的法眼,他便能看出端倪。
陆白羽是扶不上墙的阿斗,陆府继承人大抵花落陆从白,他又有占据琳琅之心,与他合作自然是最佳的抉择。
跨出博之堂天已黑透了,举头望月,居然惨兮兮得被乌翳遮蔽在后,连小半个脸都露不出来。
陆白羽在前引路,耐着性子,恨不得一步变成两步,赶紧把纪忘川这个瘟神送走,可他是做大事之人,隐忍沉默是他与生俱来的本事,他心里恨不得挖你两个血窟窿,脸上依然挽着平和亲切的笑容。
从百花园雕满花窗的围墙经过,纪忘川若有神往地仰头看了眼灰瓦白墙,他曾经在这里张望过琳琅,当时便觉得这姑娘水灵灵,没想到如今已经这样刻骨铭心。
冷不防一道倩丽的身影从拱形门中步出,百褶裙在地上摇曳出半圆的弧线,这身影任谁都不会忘记。琳琅的眼神从纪忘川身上飞快穿过,落在陆从白眼内,说道:“从白哥哥,我有句话想同大将军说,可否宽裕些时间。惹恼了爹爹,的确是我的错,眼下只求从白哥哥宽裕一些,我长话短说,必定不让您为难。”
陆从白打心里一百个不愿意,但是琳琅跟她商量的口吻就跟吃白玉豆乳似的舒心惬意,他哪里舍得让琳琅有半分不如意,但凡他能做到的,只要不出格,都不想给琳琅添堵记恨。“长话短说,父亲正在气头上。”
纪忘川客气地朝陆从白颔首,算是感激他通融,而后跟随琳琅进了百花园,刚步出陆从白的视线,纪忘川一个箭步拽下琳琅的手臂,轻声斥责道:“你这么不声不响回了陆府,可是要取了我的心肝不成?”
琳琅转身,委屈的满含泪水,说道:“琳琅没法子,若是不回来,大夫人要去大理寺告你拐带,因我一人,伤了你和陆府上的面子,沦为整个长安城的笑柄,何必呢。今日下午着急了,想漏了一层,回到陆府我才发现,大夫人来要人倒是成全了咱们。”
纪忘川握住琳琅冰冷的手,问道:“此话怎讲?”
琳琅左右张顾,确认百花园中只有他二人,压低声音道:“当日我昏迷之中,隐约听到项斯与夫君提起人皮碎片之事,原本听过就忘了,直到大夫人来府上闹腾,我这才蓦然记起羽哥曾经在聚宝斋中得到过一片人皮,我猜这就是夫君想要之物。咱们在骊山并非偶遇,你就是追寻人皮碎片而来的。”纪忘川想劝阻,却被琳琅一指封住了他的口。“我能为夫君做的事有限,一直以来都是拖累着你。既然羽哥的人皮碎片是关键,那我一定会帮夫君得到。我在陆府上也好,起码躲避了公主的锋芒,两下里安生过一阵子。只是……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