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何人要他的命?他确实想不出,要他性命之人实在多如牛毛,手上沾了太多的鲜血,数不清了也记不清了。

“刺客绞首悬挂城门,警告那些刺客以此为戒。”

纪忘川扔下一句话,冷漠地走出门口。

怀化大将军平定倭寇有功,此次班师回京,必定加官进爵,他又是个睚眦必报的个性,谁敢捋他的逆鳞。

查,还是不查,怀化大将军没有丢下一句话,但是在场的官员心里清楚,不查个水落石出,项上人头必定不保。

行至雅集轩垂花拱门前,他驻足停顿,之前厮杀的场景历历在目,那些人埋伏在码头上伺机出动,招招阴狠铁了要取他性命的决心。他抚摸了下心口,惘惘的,没来由的一阵心慌。刺杀他的人停顿的那一瞬是他心里过不去的坎,琳琅举目无亲,会放下杀心不当即砍杀琳琅的人必定是旧识。他让项斯调查过琳琅这十年来一直在陆府中,她平时足不出户,接触的人除了陆府中人再无其他。

心头笼起的想法让纪忘川益发不安,若是旧相识,那就是十年之前就认识。十年之前与琳琅认识的人,必定知道她是月海山庄遗孤的真相。他一直努力要掩盖住琳琅的过往,即便要揭露,也必须待他从绣衣司主上的位置上退下来,安顿好琳琅今后的生活,他才能向她开诚布公,到时候要杀要罚,只凭琳琅一句话,他便把一切的深仇怨恨都还给她。

他抬眼望着夜色中染了墨黑的爬山虎,冷静道:“出来吧。”

一道缂丝绣衣身影蹁跹落在他跟前,项斯半跪,恭敬道:“主上。”

他问道:“查出什么来了?”

项斯把临夜入参军衙门验尸情况如实汇报,他躬身回复道:“九具尸体皆是死尸,有人处心积虑豢养这批死尸。只是,此人手法高明,查不到死尸的来路。”

纪忘川想起提到砍杀他的那名黑衣刺客,死尸没有思想,哪怕是生身父母躺在刀下也绝不会皱一下眉头。“但有一人必定不是死尸。”

“属下无能,暂无头绪。”

纪忘川拂了拂袖,说道:“再探。”项斯起身,却踟蹰了脚步,纪忘川如斯敏锐,问道:“有话说?”

项斯诚恳拱手,言尽于此,不宜赘言。“主上,还请主上多加保重。今日若无琳琅姑娘舍命相救,主上恐会受伤。可项斯看来,主上若非一心担忧琳琅姑娘的安危,不至于分神让刺客有机可乘。”

道理纪忘川比任何一个人都剔透,可情之所至,理智也会因此而消退。“项斯,你话太多了。”

项斯规劝道:“主上是皇上的左膀右臂,千秋霸业,功名成就,若是毁于一旦,岂非可惜至极。”

纪忘川负手而立,背转身踱步走下石桥,转头问道:“项斯,何谓情之所钟,身不由己,你知道吗?”

项斯一丝不苟回道:“属下不知。属下只知,男儿志在四方,岂能拘泥儿女情长。”

他微微一哂,今夜已太累,何必再让自己扯火来迁怒他人。“既然如此,你为何还要送她来到福州城?”

“主上之令,项斯莫敢不从。”项斯说道,“主上,琳琅姑娘单纯善良,一心事主,那是因为她并不知道主上与她的渊源,一旦琳琅姑娘知晓过往种种,留在主上身边必定成为最大的隐患,还请主上三思后行。”

“就当我欠她的,总该还给她。”

说话间,他已经穿过了垂花拱门走进了静谧的雅集轩。

月光斜照进轩窗,小叶檀西番莲半桌上的含羞草脉脉分明,淡雅的月光跳在叶纹上,时光静雅,好似没有经历之前动荡的心慌。

“老爷!”

一声惊恐的尖叫撕裂了平静的夜晚,纪忘川赶紧飞奔进屋,从重重帷幕下找寻琳琅慌张的容颜。“我在,我在……”

琳琅突然坐在床上,魔怔一般望着他,眼里凝着化不开又擦不干的眼泪。她忙不迭低下头,摊开双手来看。“老爷,我看到您流血了,好多好多的血,那血还流到了我的手上,我的手上沾满了您的血,我怕……”

他抱着她的额头,安抚地拍着她的后背。“你只是做了个噩梦,我在你身边,别怕,没有受伤,没有流血。你梦到什么了?”

琳琅抽出压在枕头下的丝巾掖了掖鼻子,忍住啜泣,顿了下说道:“梦到了……十年前的八月十五。”

纪忘川心头一震,他想知道琳琅有没有记起他来,那一刻他的手攥的很紧,几乎握成了拳头放在琳琅背后。“都过去这么久了,怎么突然又想起来了。”

“其实,我有好多事情都不记得了,包括十年前的那天早上和中午,我见过什么人,那天爹爹送了什么东西给我,这些全部都忘了。只是最近隐隐记起了那夜五湖戏班正在唱八仙贺寿,之后满天烟花,我坐在爹爹脖子上骑大马,我和爹爹都笑得很开心,娘在背后追着我们。”琳琅话锋一转,垂首说道,“然后,夜空里划过一支响箭,刺客围困了山庄,他们见人就杀,到处放火,他们杀红了眼……”

纪忘川默默听着琳琅片段式的回忆,她说到激动处幼嫩的手掌握成拳头捶在床上,迸发出歇斯底里的愤恨。“如果有一天,你的仇人出现在你面前,你会如何?”

琳琅冷漠而干脆。“杀了他。”

他哦了声,神色淡淡的。“做得对。”

苔菉镇码头的一幕揪心地绕在她梦魇里,她时刻担忧纪忘川的安危。“老爷,刺客找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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