坚硬的虾壳上撒了葱、姜、蒜、辣椒,各种香味激烈地碰撞,迸发出无限刺激的气味。“老爷,您喝点酒,我给您剥虾壳。”
琳琅立刻端出敬忠职守的副总管架势来,抽出一只筷子从虾蛄尾部戳进去,上手就扒虾蛄的硬壳。虾蛄中央有脊,虾壳较硬带刺,琳琅剥第一只时已经不幸负伤,刺扎进了拇指肉里,她不喊疼若无其事继续剥虾壳。“老爷,您尝尝可好吃了,就这有点香口偏辣,合您口味不?”
油腻肥厚的虾身捏在琳琅滑白纤弱的手指间,纪忘川想伸手去接过琳琅手中的虾肉,琳琅摇了摇头,含笑道:“太油腻了,老爷您别碰,没得脏了您的手,琳琅喂您可好?”
琳琅凑上去把虾肉送到老爷嘴边,他满心欢喜又面色沉静地张口吃了一嘴的油光。他正在优雅的咀嚼着虾肉,琳琅瞪着眼睛看他的吃相,等着他点评。“好吃不?”
他点点头。“嗯。还可以。”
“辣不?”
入口生辣,呛得喉咙难受。可他就是喜欢琳琅喂他吃虾,这种小情小调让他可以承受一切感官上的不适。“辣。”
“那您不早说。”琳琅委屈地望他,以为老爷该是要责怪几句。“我给您倒酒喝,您匀一匀味道。”
他一手按住琳琅的手,笑道:“我自己来,难得带你出来一趟,你别忙着伺候我,顾着自己吃就好。”
老爷笑逐颜开的样子,是任何高深的工笔画家都描绘不出的风光。琳琅立刻莞尔笑颜,又戳起一只虾蛄剥壳,这回剥得有些细致,拇指腹还隐隐作痛。
他道:“许你稍微喝一些,有我在,哪怕让你稍微有些醉意也不怕。”
琳琅两只油腻腻的手按在虾蛄上,正在跟顽固的虾壳进行死磕。纪忘川嘴角含笑,想吃虾肉的小模样既有趣又得意,满心满怀都是喜欢。他提起海碗递到琳琅嘴边,碰了碰琳琅的嘴唇,琳琅粲然一笑,张嘴就来喝,满满一大口真呛。“好喝吗?”
“呛。”琳琅咳嗽了两声,又笑眉笑眼。“但琳琅喜欢。”
他看着琳琅一丝不苟地吃相,问道:“虾蛄好吃吗?”
琳琅提起一条爆炒过虾壳粼粼泛光的虾蛄,笑眼盈盈。“老爷,您不觉得这虾蛄看着挺面熟的嘛。”
纪忘川吃不准琳琅的意思,只是好奇她小脑子里又在过什么想法。“面熟?”
琳琅把虾蛄摊在桌面上,戳了戳虾蛄坚硬的虾壳,说道:“一只穿着明光铠甲的虾子,老爷,您说是不是这个理儿?”
“你这是讨打?暗落落地骂老爷是虾。”纪忘川粗眉冷对,“平时对你太好了,皮痒了不是!”
琳琅认错的态度极佳,塌下肩膀,把脖颈送到纪忘川跟前。“琳琅错了,老爷,您打,千万别心疼,往死里打。”
就在琳琅垂头认错的时候,纪忘川突然一把推开了她,琳琅尚未理清头绪,不信老爷真是撒了这弥天怒火。人群蜂拥搡动,一时之间,港口街市乱成一片暴风雨中的乱流。
几十个黑衣人从码头的犄角旮旯里窜上来,手中挥舞着明晃晃的刀,一些避走不及的老百姓已经倒在血泊里,琳琅想奔到纪忘川跟前去,满眼的血光登时让她魔怔。她眼眸恍如浸满了血,双臂环抱自身,整个人害怕瑟缩,那如噩梦般的回忆排山倒海朝她的脑海中倾轧。
琳琅抽泣着,努力让神志保持清明。黑衣刺客的目标是纪忘川,他此时正在漩涡的中央,刺客磨刀霍霍的目的就是暗杀他。
无惧刀如刀流凝云,挥斥八极,但人多势众,来暗杀的都是高手,他并不占据绝对优势。
纪忘川无法全心凝聚,他的余光始终逡巡在琳琅身上,琳琅怕血,这番血海横流的景象必定会让她回忆起惨不忍睹的过去。
在你死我活的厮杀中切忌分神,琳琅是他的软肋,可他无能做到不顾她的死活。她就像一只被暴风雨折断了翅膀的幼雏,孱弱地窝在断翅里。刺客抓住了纪忘川一瞬间的分神,刺刀暗自朝他胸膛砍去。
那一刹那,似乎是一种本能,琳琅战胜了心底的恐惧,睁着水珠子不断往外涌现的眼睛扑向纪忘川。刺客的刀犹豫的一怔,纪忘川抓住斯须的空隙,无惧刀见缝插针地划开了与刺客的距离。
驻守港口的军队听到喊杀,看到血光闻讯而来,立刻全军包围苔菉镇港口。错过了杀纪忘川的时机,就不会有下一次。
他冷漠而僵硬的嘴唇一动。“全力围剿,只要活捉一个,其余杀无赦。”
琳琅好像进了冰窟窿里走了一遭,整个人颓然冰冷地靠在纪忘川怀里。纪忘川不忍心苛责她,但是钻心疼痛。若不是刺客犹豫的那一间隙,今夜就是他们诀别之日。“不许你冲到我跟前来,听到没有?”
“老爷。”琳琅颤栗着,体内起伏游动着乖戾的暗流。“您不能出事。您是福州城百姓的福祉……”
他觉得又好气又好笑,琳琅害怕得全身发抖,还要说出一套冠冕堂皇的说辞。“到了如今,你还有心思打官腔。”
羽睫微颤,眼泪簌簌流下来。“您不能出事,琳琅已经没有了爹娘,不能再失去您了。”
他抱起琳琅的双臂,跟她一字一顿地强调道:“月琳琅,你听着,你是我纪忘川的福祉。无论何时,都要保全自己为先。”
琳琅含泪问道:“老爷,那您喜欢我吗?”
他抬眼望着暗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