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近晌午,即便走得再慢,光阴流逝也不会停歇。他翻身上马,起初怀里抱着琳琅仍有些心怯与尴尬,这一次上马后更熟悉了不少,他索性把琳琅的身子往后挪了下,琳琅的脊背密实地贴在他的胸口上,他左手揽着琳琅纤细的腰,如此暧昧的姿势,却让两人感到十分自然。
纪忘川带琳琅去了长安城首屈一指的食府品珍楼,点了一桌子的佳肴美馔。琳琅心情有些低落,却强打起精神来。
这一顿饭算是给纪忘川践行,只有他们主仆二人在场。纪忘川并未点酒水,怕琳琅酒量浅饮酒失态,回将军府上不好看相。他这一走,不知道何时能回来,琳琅在将军府上继续当个可有可无的人才能安稳地等他回来。陆白羽在将军府闹过一场,若是传到老夫人耳朵里,怕是老夫人有想法,对琳琅反而不利。
琳琅忍了半天,才问道:“老爷,这行军打仗的都是男人吗?”
纪忘川自然明白琳琅心头氤氲的想法,他又何尝不想把琳琅带在身边。可是,怀化大将军治军严明,杀伐决断,带个女子上路,不免引起非议,无异于自毁长城。“行军打仗,以命相搏,以身护国,是男儿所为。”
琳琅懂事地颔首,从怀里掏出一串攒心梅花的络子。“老爷别嫌弃,琳琅见老爷的佩刀上光秃秃的,就自作主张打了个络子想送给老爷。老爷,您喜欢吗?”
纪忘川唔了声,怕琳琅再多一分力,他都要难以自持。这么柔软,贴心,美好的人,好似生长在花蕊里,盛开在一年四季,照亮了他惨淡的生命。“什么时候打好的?”
琳琅觉得口舌干燥,有些词穷。“几天前就打好了,就是拿不出手。”
攒心梅花络子,手工精致,只是一看就是姑娘家用的,张扬的红色,与纪忘川一贯沉郁的形象不甚匹配。“嗯。老爷很喜欢。下回再打。”
琳琅问道:“老爷,您喜欢什么图案的,有象眼块、朝天凳、连环、梅花、方胜、柳叶。”
纪忘川说道:“那就每种来一条。”
饯别宴用了近两个时辰,两个人偶尔说笑几句,倏然之间,又陷入了沉默的桎梏。纪忘川舍不得说走,怕一走就真的要走了。
可是夕阳从西边渐渐扬起了晚霞,余辉洒金窗棂,落下了一地暗沉的碎金。
纪忘川惋惜道:“可惜,来不及放纸鸢了。”
琳琅微笑着摇头,说道:“就是要晚上才好。老爷,这纸鸢咱们晚上放。”
纪忘川微微颔首。“还有这种说法。”
夜来幽静,忽明忽暗的星光点缀在夜空之上。
琳琅等在震松堂的廊下下,松林深处青石板路上叩起了悠悠的脚步声。
纪忘川在静安堂向老夫人请辞,心里记挂着琳琅,与纪青岚虚聊了半柱香的时光就赶回震松堂。
廊下站着一片纤细的身影,那是他所有目光凝聚的所在,比星光更璀璨,比明珠更光洁,松林仿佛在他身后倒退。纪忘川快走了两步,琳琅微笑着曲膝,尚未朝他福一身,已经被纪忘川一手托起。“哪儿这么多虚礼,以后没有外人在,你就松泛自在些,不必行那些礼数。”
琳琅甜甜地应了声,拿起手中的纸鸢。“老爷,您拿着纸鸢。”
纪忘川接过琳琅手中的纸鸢,借着稀薄的月光,吕洞宾图样的纸鸢背面写着两列字,“愿老爷此行平安顺利,早日归来”,一手漂亮的蝇头小楷,很是惊艳。“你写的?”
琳琅有些羞赧,纪忘川盯着两列祈愿的话看了一会儿。“嗯,琳琅五岁开蒙,跟着教书先生学了一年。”纪忘川把目光转向琳琅,对她的话颇有些好奇,琳琅只好硬着口气,出了口气。“之后,家没了,就不学了。”
琳琅刻意模糊了那段过去,可纪忘川却明白那句“家没了”背后该有多少沉痛的悲怆。纪忘川伸手握住琳琅的手,温润地安慰道:“过去便过去了,在将军府上,老爷不会亏待你。”
“老爷,您拿好咯。”琳琅恋恋不舍地抽出手,拿起纸鸢的拉线慢慢往外走,一人牵着纸鸢的拉线,一人拿着纸鸢。琳琅一边放线,一边在拉线上挂上一串串彩色的小灯笼。“老爷,您力气大,您来放纸鸢。”
纸鸢飞起在夜空里,就像悬挂了无数的星光。
两人临风而立,眴兮茫远,琳琅偷偷踮起脚尖才及纪忘川的脖颈处,趁着老爷举目望月之际,她斜睃着老爷轮廓分明,相貌非凡的侧脸,倒映在眼眸里灿烂的银河都不及老爷一分俊俏。老爷的唇丰润柔软,琳琅突然生出想触碰一下的感觉,顷刻间,惊讶自己荒唐的想法。琳琅舔了舔唇,说道:“老爷,琳琅想借您的佩刀一用。”
纪忘川取下蹀躞带上的佩刀,手握住刀鞘,把刀柄位置递给琳琅。琳琅接过佩刀,一手利落地割断了纸鸢的牵线,然后双手合十,喃喃自语。
纪忘川问道:“割断牵线,这有何说法?”
琳琅抬眸笑对,说道:“在咱们民间有一个说法,若是在清明节这一日放纸鸢,把愿望写在纸鸢上,将它放在最高空时,割断牵线,清风会把它送往天涯海角,老天爷一定会看到愿望,这样就可以除病消灾,带来好运。”
纪忘川心里颇为受用。“既然是这样,应该再买一个,写上你的心愿。”
“琳琅心里只有老爷,只要老爷早日平安归来,就是琳琅最大的心愿。”琳琅不假思索地接话,脱口而出之后,才发现彼此之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