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中一口大气灌进肺里。
他从小太监做起,一步一步爬到现在这个位置,什么人没见过,却还从来没见过求人办事,求得这么理直气壮的。
这小子是不是疯了,竟然还有胆子来威胁他?
他以为他是谁?
“当然了,凭长公主府和阿翁的交情,我还是会悠着些的,你也不用太过害怕。”
高朝一根一根拨弄着自己手指,口气十分大言不惭。
“不过呢,我劝你最好答应下来,这样你得钱,我还情,咱们两头都有好处。”
还悠着些?
还不用太过害怕?
小王八蛋,要不是看在你娘的份上,我先弄死你!
王中皮笑肉不笑挑了下眉,将一腔怒意压了下去,也不答话,直接端茶……送客!
“他若暴跳如雷,这事就有戏,你顺势再说几句好话,撒泼打滚的求上一求就成。要是他不急不怒的,那就不能软着来,得使杀手锏。”
想着靖七的交待,高朝在心里默念了声:对不住了!
“阿翁,府上的太太听说是个年纪小的,长得很标致。”
高朝撇嘴摇摇头:“老牛吃嫩草,啧啧啧,阿翁好福气。”
王中一听他提起枕边人,立刻警觉起来。
“这年头要找个称心如意的女人,不容易啊,太太也是个好样的,放着那么多的年轻力壮的小伙子不要,就守着你这根老黄瓜,你说她图啥呢,图钱吗?”
高朝忽的一拍桌子,吓得王中的心,上下猛跳了几下。
“不对!”
高朝喟叹道:“还图阿翁你会心疼人,是个知冷知暖的,又对她一心一意。”
王中一耳朵听,一耳朵冒,准备再让他唱会大戏后,就把人轰走。
这时,只见高朝伸了懒腰后,突然把身子凑近,低声道:
“阿翁啊,你说当年你和别的宫女对食的事情,要是传到她耳朵里……”
“高朝,你个忘恩负义的小崽子!”
王中终于忍不住破口大骂,“你他娘的要是敢,我,我……”
王公公“我”不下去了。
男人吗,谁还没个年轻的时候。
他王公公虽然裤裆里没了那二两肉,可心还是那颗骚动的心,酒色财气,他样样要沾。
年轻的时候没银子,身份又低,只能靠一张嘴哄,也哄骗了几个宫女,但都不长久,原因很简单--
夜深人静时,女人们心里痒,身子也痒,他一太监只能隔靴搔痒,拨不出真刀真枪来。
露水夫妻做多了,他就特别希望有个人能长长久久的,将来他老了,能端个药,递个水,不离不弃。
天可怜见,在王公公四十岁那年,终于找到了这么一个宝贝。这个宝贝一不贪财,二不嫌弃他是个残废,关键还守得住。
回到家茶是热的,饭是香的,被窝是暖的,王公公甭提有多爱了。
唯一的缺点就是爱捻酸,连他身上不小心沾着点别的宫女的脂粉香,都不会让他上床。
王公公压根没把这个缺点当缺点,反而觉得是种闺房情趣。
人家是心里有你,才酸你。
所以当高朝说要把他从前和别的宫女对食的事情说出来,王中实实在在的慌了。
若是连这一个都跑了,他到哪儿再找这么一个可心的人?
后半辈子还有什么奔头?
偏这时,那小王八蛋嘴一动,笑得鲜甜水嫩的。
“放心,传不到她耳朵里,我堂堂长公主的儿子,哪能干这么缺德的事呢。”
王中:“……”
“成不成的,阿翁给句痛快话!”
高朝打了个哈欠,“夫人洗得香喷喷的在床上等你,你说你好不容易出趟宫,圆个房,可别把时间耽误在我身上,那我可就罪过大了。”
王中手背上暴起一条青筋。
心道:幸好我没根,要不然生出这么一个操蛋的儿子,还能把我活活气死过去。
“先说好了,两万两,帮顾长平挪个窝?”
老太监一生气,嗓音格外尖,高朝捏了捏耳朵,“没错,就这么简单!”
简单?
王中暗暗磨了磨牙,恨声道:“滚吧,从今往后别再让我看到你。”
高朝没滚,而是起身一撩衣袍,直直跪了下去。
“你,你这是做什么?哎哟喂……”
王中吓得赶紧也噗通跪下,他一个侍候人的奴才,怎么敢受这位小祖宗的一跪。
这不是折他的寿吗?
“阿翁,我对顾长平的心思,你多多少少是知道一点的,这人……”
高朝的话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似的,“这人哪怕十恶不赦,于我来说,他还是那个他,我舍不得见他如此。”
王中当然知道高朝的心思,这小子打小看顾长平的眼神就遮不住,不由叹道:
“你这孩子,为了那样一个人,又是何苦呢,你娘她……唉!”
高朝苦笑了下,“阿翁别叹气,经此一事,我以后一定听话,不惹我娘生气,也不惹阿翁生气,阿翁你要帮帮我。”
“你啊!”
王中真是又气又恨又心疼,“快起来吧,别折腾我这把老骨头了。”
“阿翁你别动,我给你磕三个头再走!”
说罢,高朝利落的磕了三个响头,磕完,甩甩袖子扬长而去。
王中抹着额头上一层薄薄的冷汗,爬起来,目光沉沉的落在那一叠厚厚的银票上。
威逼,利诱,再打一记温情牌,这五花八门的招数,绝对不会是那小王八蛋想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