靖宝骑在马上,已经冷成一只狗,连骨头都被风吹成冰碴子,尽管阿砚挡在她身前。
快到风波亭的时候,小九一勒缰绳,调转马头。
“七爷,前面就是之前,爷说凡是和先生有牵扯的人,都入了锦衣卫受审,七爷不如停下来,想想如何进城!”
靖宝心下一凛。
若以七爷身份进城,势必要到锦衣卫,以她和顾长平的关系,多半是纪刚亲审。
纪刚去江南,查的就是囤粮的事,肯定会对她多留个心眼。
“你家爷有什么好建议?”
“我家爷没说什么,只道若换个身份进京,万一锦衣卫查到七爷没回临安府,日后也是大麻烦。”
“到了风波亭再细说。”
赶到风波亭,已是月黑风高。
阿砚想着城门已关,爷左右是进不去的,便冒黑在林中捡起一堆枯树枝,点着了给七爷烤火,顺便烤些干粮。
小九拿着随身携带的牛皮囊去找附近的溪水。
溪水打来,他朝阿砚递了个眼神,低声问:“你家爷……”
阿砚的目光掠过火堆边的七爷,她盯着地面,一动不动,背影里透着苍凉的暮气。
“小九,你想办法偷偷入城,一来和你家主子说一说这事,二来你离开京城整整一天,这一天势必发生了许多事情,你去打听一下情况。”
靖宝站起来,“我得看看京中的情况,再决定如何进京。”
“爷,我去打听,让小九护着你!”阿砚突然站起来。
小九一脸诧异,“你身上的功夫……”
阿砚:“打探消息不lùn_gōng夫好坏,只看机灵不机灵,这方面我比你擅长。”
小九一听,乖乖闭嘴不说话。
阿砚的确身手不如他,但他帮七爷打理着诸多靖府的买卖,论心机,论经验,他比自个强太多。
阿砚脱下外袍,披在靖宝身上:“爷,我早去早回,你歇着。”
……
阿砚一走,靖宝就着冷水吃了几口干粮。
她一口一口吃得很慢,硬生生咽下去的。
她告诉自己必须吃,吃了身体才有劲,脑子才能转,后面有一场很漫长,很煎熬的硬仗要打。
吃完,她把小九叫过来,“我们相互靠着睡一会。”
小九:“都这个节骨眼上了,七爷能睡着吗?
“必须睡着,保存体力,缓缓图之。”
七爷的柔软纤细的背靠上来,丁点份量都没有。
小九一动不敢动,他心里门儿清,七爷这副脊梁,其实比任何人都耐扛。
靖宝似乎睡着了,又似乎醒着,梦纷至沓来,虽然支离破碎,但都是关于顾长平的。
也不知道睡了多久,恍惚中,似乎听到了阿砚的声音:
--“还没醒吗?”
--“会不会是冻病了?”
靖宝迷迷糊糊睁眼,看到火堆已经灭了,只剩下零星几个火星子,阿砚蹲在她边上,正担忧的看着她。
靖宝一下子清醒,急急道:“你赶紧说说京里的情况。”
阿砚:“我在沈家遇到一人,京里的情况他比我知道的更一清二楚,顾怿!”
顾怿两个字让靖宝浑身一颤,“顾怿,你竟然没折进去?”
“是爷让我逃的。”
顾怿咽了口唾沫,“七爷,你那边的事情,阿砚都与我说了,你不该回来。”
“该不该的,都已经回来了!”
靖宝这会不想和他讨论这个话题,“把先生被抓,顾府被抄前前后后,一字不落的都告诉我。”
顾怿“嗯”了一声,将事情一五一十的道来。
当说到老夫人自尽身亡,尸身被扔乱坟岗的时候,靖宝登时只觉耳畔嗡嗡乱响,心中一片空茫。
顾怿从怀里掏出一只用布包好的手镯。
“这是老太太留给七爷的,说是给七爷留个念想。我家爷交给我的时候,还叮嘱了一句话。”
靖宝的眼睛已经被泪蒙住,“什么话?”
顾怿把手镯塞到靖宝手中:“我家爷让七爷辞官回南边。”
辞官--
是因为他不在了,京中再无人可以暗中护着他。
这手镯--
是老夫人给她下的聘,也是将顾长平托付给她的意思。
靖宝眼角的湿意退了潮,把手镯小心翼翼的包裹好,塞进怀中,现在不是悲秋伤月的时候,有更重要的事情等着她往下听。
“爷一出事,沈长庚,苏大爷夫妇,钱三一连着国子监的诸位博士和他教的学生,都被带进了锦衣卫。”
顾怿经过昨天的兵荒马乱,语气听上去已然平静,“我在锦衣卫府门口守到半夜,没见一个人出来。”
靖宝心里咯噔一下:“钱三一也没出来?”
顾怿点点头,“没出来,钱侍郎夫妇急坏了,在找人通路子。但锦衣卫那个地方,谁的手都伸不进去。”
靖宝的心,不停的往下沉。
钱三一一无所知,他都没出来,可见皇帝是下了彻查的决心。
“那……我家爷呢?”小九突然插话。
顾怿看小九一眼:“你家爷后来也被叫进锦衣卫府,听说也要审一审。”
话落,所有人都安静下来,心惊胆战地看着靖宝。
靖宝眼里其实都是担心,怕他们看出来,没敢抬头。
“顾怿,你实话跟我说,这么多人里面,真正知道先生与北府事情的,有几个?”
顾怿犹豫了一下,“只有一个沈祭酒。”
靖宝微微诧异,“这么说,苏秉文也是清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