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三一到了锦衣卫府,才发现那两人说的是大实话。
国子监的诸位博士来了,苏家大爷苏秉文夫妇来了,连他从前的一些学生都赫然在列。
长长的队伍中,沈长庚赫然站在第一个,他垂手耷拉着脑袋,看不出脸上是什么神色。
这时,只见苏秉文夫妇走到沈长庚面前。
“祭酒大人!”
沈长庚抬头,眼神木然落在苏秉文脸上,静静地看了片刻后,说:“苏兄找我何事?”
苏秉文微咬了一下自己的舌尖,堪堪将“造反”两个字咽下去,这里是锦衣卫府,一言一行都被人盯着,有些话说不得。
“你多保重!”
“你也保重!”
沈长庚垂下头,遮住了眼里的痛意。
老太太那么吃斋念佛的一个人,死后被人扔到乱坟岗,他就算有千锤百炼的心,此刻也疼得想死过去。
苏秉文正欲再说,一旁的谢澜拉拉他的衣袖。
苏秉文扭头,只见锦衣卫校尉分列两侧小跑出来,一个个披甲佩剑,将所有人团团围住。
苏秉文把谢澜往身后拉了拉,“别怕!”
谢澜看着男人的后背,心头一暖,踮脚在他耳边低语道:“苏秉文,你给我一句实话,这事你有没有份?”
苏秉文犹如兜头盖脸一盆冰水,顿时浑身冰凉。
没有!
丁点都没有!
这小子什么都瞒着他,什么都不说,哪怕他露出一丁点风声,他怎么都会想办法拦住,而不是任由他一条道儿走到黑。
谢澜看到男人脸上失魂落魄的神色,就知道他被瞒得严严实实的。
“既然没有,那一会咱们就实话实说,肯定不会有事。”
她轻声道:“若受了牵连也别怕,父亲老了,正好趁机告老还乡,你反正不是做官的,我有一身好医术,哪里不能讨生活,离了这京城,咱们一家人还自在些。”
这话太突然,苏秉文就这么看着她,一动不动,余光见一官袍男子大步流星地走过来,忙敛了神色。
盛二站定后环视一圈,道:“今日把你们都叫过来,是想问一问顾长平与北府私通的事情,你们最好实话实说,若有一句假话,待我们锦衣卫查到,那就对不住各位了。
还有,你们中间有谁也参与其中,最好自己乖乖交待,至少不用用刑,也算落个体面,否则,可别怪我盛二心狠手辣。”
众人一听这话,个个噤若寒蝉,脸色惨白。
“分五组,每组三个人审,一个审完再换一个,有问题的,入狱;没问题的,我签字后,放人离开,都听清楚了没有。”
众锦衣卫齐声高喊:“清楚了!”
“即刻开始!”
盛二目光一斜,见沈长庚、苏秉文夫妇站在角落里,遂大步走过去,“你们三人,由我亲审,跟我过来。”
钱三一一听愣了,怎么我这个顾长平的嫡传弟子还轮不到盛抚镇亲审吗?
“钱大人,你也跟着一道来!”
这就对了!
钱三一赶紧跟过去,压低声道:“盛大人,我先生可能是被冤枉的,他除了教书外,连府门都极少出,我希望你们锦衣卫再严谨些,不要让我家先生白白蒙冤。”
盛二脚步一顿,目光冷冷地看着钱三一。
钱三一见盛二看他的眼神像在看白痴,挺了挺胸道:“怎么,我说错了吗?我只是在提出我的建议!”
你的建议?
你他妈的就是个什么都不知道的铁憨憨!
二爷我今儿个就先拿你装个腔,做个势,也算是公报私仇!
“来人,把他给绑起来!”
“喂,喂,你凭什么?”
“就凭你是顾长平的学生,就凭你刚刚为顾长平说的那几句话!”
盛二声色俱厉,“我就有理由怀疑你和顾长平一伙的。”
“放屁!”
钱三一跳起来,“我钱三一虽然是顾长平的学生,但行得正,站得直,造反这种诛九族的事情,我要是做了,我就是脑子被门夹过,你别血口喷人。”
“是不是血口喷人,咱们查了再说。”
盛二冷笑一声:“来人,绑了带走。”
钱三一勃然大怒:“姓盛的,你他妈公报私仇。”
盛二二话不说,上前飞起一脚,就将钱三一踢翻在地。
这一脚,盛二用了两分内力,直直踹在钱三一的胸口,钱三一嘴一张,噗的喷出一口血,吓得所有人“啊啊啊”惊呼起来。
盛二走到钱三一面前,看他的眼神像看一条死狗,“记住了,在锦衣卫这种地方,老子就算公报私仇,你也只能受着,带走!”
“放开我,放开我。”
钱三一还想再挣扎几下,哪还挣扎得动,被两个锦衣卫飞快的拖进了内堂,所有人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得魂飞魄散。
盛二目光环视一圈,声音骤然一冷,道:“谁再敢帮顾长平说话,再敢顶撞锦衣卫,我保证他的下场,比钱大人还要惨。”
这一举动,连锦衣卫诸校尉都惊呆了。
这钱三一好歹也是翰林院的官儿,背后有个钱家,又还没有查出他参与了顾长平的事儿,这盛抚镇怎么就敢当胸一脚?
嗯!
一定是抚镇大人在北府吃了瘪,对北府恨之入骨,这会子才发了狠。
唯有沈长庚一人,看着盛二的背影微微出神。
钱三一对顾长平的事情一无所知,哪怕查个底朝天,甚至动了大刑,都不会查出分毫。
钱三一是清白的,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