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下柳梢的时候,沉重的宫门吱呀一声打开。
百官们精疲力竭的走出来。
这一天长得跟一年似的,太要人命!
顾长平与李君羡走在最后,此刻,他们便是正大光明的勾肩搭背,也无人再起疑心。
一个时辰前,顾长平领了两道圣旨:一道尚永徽公主;一道收昊王两位嫡子为学生。
两人出宫门,李君羡故意朗声道:“我想送顾先生一程,聊一聊两个竖子的事,还请先生不要推辞。”
顾长平略有犹豫,片刻后点了点头。
两人坐进昊王那宽敞且豪华的马车里,帘子一落,李君羡的脸蓦的一沉。
“他让两个孩子进京,我就知道事态不好,好在兜兜转转,孩子们还是放在你手里,和咱们计划的一般无二。”
一般无二吗?
顾长平低低的垂下头。
本来的计划是:若是皇帝有将两个孩子扣为人质的苗头,便由周明初提出留两个外甥下来,也由周明初提议请顾长平做孩子的先生。
周明初因此缘故,定会尽心尽力护着两个孩子;再加上他,两个孩子的安危无碍。
但这里头,没有赐婚。
李君羡见过顾长平沉默寡言,见过他谈笑风生,也见过他伤心难过,但却没见过他耸着肩,垂着头,一语不发。
揣摩他心思,怕是尚公主的缘故。
他压着声道:“永徵这丫头我虽然只见过几面,相貌是好的,至于性子,哼,全天下的公主性子都一个德生,你忍了便是。至于将来的仕途,在我在,你怕什么?”
“十二!”
顾长平突然抬起头直视他,“其实,我有喜欢的人了!”
李君羡一怔,“谁?”
“不重要了!”
顾长平突然向后仰靠在椅背里,眼眸盯着某一处,完全没有聚焦。
他走前,与她说:
“有这几天的好日子,先生已经知足。”
其实,哪有知足?
从来就没有知足过!
他心中一痛,强忍道:“王皇后唱了这么一出,王家又要复起,我谁都算到了,独独没算到她,这个女人既有心机,又能隐忍,不可小觑,”
李君羡深以为然的点点头。
苏婉儿的算盘已经打得又响又好,让顾长平来北府请他入京,只要请动,顾长平必能升官,这样她在前朝也算有了人。
哪知,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皇后不费一兵一卒,就把苏婉儿的如意算盘给打破。
女人们在后宫为着地位、子嗣争斗,半点都不输给他们这些为权利争斗的男人。
“现下的危机看似解了,但只要十二一天不回封地,这事情就有再起波澜的一天。”
顾长平看着他,说:“这些日子你在京中要处处小心,最好闭门静养。”
“我省得!”
李君羡顿了顿又道:“对了,粮草远远不够,钱庄的事情还欠着火候,你让温卢愈抓紧。”
“我会催他!”
顾长平咳嗽了一声道:“只是这同盟军也得建起来,光北边那几个不成伺候。”
李君羡:“这事在我心里存着,人选还要琢磨琢磨,太软、太滑的货色我不要。”
顾长平:“你在京中不易久留,十日后无论如何要向皇上提出归期,久易生变。”
“好!”
应了一声,李君羡突然话峰一转,问道:“你还没说喜欢的人是谁?我认不认识?若真的舍不下,就纳进门放房里,以后多偏宠些,或不肯做妾,我亲自上门说合。”
做妾?
这两个字撕开了顾长平隐藏已久的情绪,他冷笑一声,声音比帘外的夜色还要沉上几分:
“我舍不得她做妾!”
……
夜色中,靖府七爷的书房,还亮着灯。
靖宝头枕着胳膊趴在书案上,两只眼睛瞪着木门。
他应该会来吧?
来看看她;
或者解释一下;
哪怕安慰几句也是好的!
他肯定会来的。
心里有了执念,就不想闭眼,哪知睁眼到天亮,那门没有丝毫的动静。
翌日。
靖宝顶着两只布满血丝的红眼睛,去翰林院上衙,刚踏进正院的门槛,就听到四周一片议论声。
“听说没有,顾长平尚了公主,婚礼定在来年的三月初八。”
“怎么没听说,礼部和工部都已经开始着手准备。”
“哎,以顾长平的学识为人,本来可以有一番大作为的,可惜可惜啊!”
“得了吧,有什么可惜的,从此就是皇室的人了,一条康庄大道走到死,哪像我们还得削尖了脑袋往上爬。”
“公主哪是那么好侍候的,一个个都……哟,靖七爷啊,你怎么站着不动啊?”
“你家先生的喜事知道了吧,他尚了公主,马上要大婚了,你替他高兴吧!”
“高兴啊!”
三个字,像一把刀在靖宝心里慢慢磨过,不至于流血,却隐隐作痛。
“哎,七爷的眼神怎么跟杀人似的,谁得罪你了?”
“我,我,我!”
钱三一也不知道从哪里横出来,一把拽住靖七的胳膊。
“他这是在和我闹脾气呢!靖七,走,回了院子我单独给你陪个不是,哎哟,不就是几两银子,你看看你的脸,”
一边说,一边拽,好不容易把靖宝拽进院子,钱三一累得热汗直流。
顾不得擦汗,他从怀里掏出十几两银子,大方道:“拿去,买些好吃的,好玩的,过去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