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入寻芳阁,靖宝一直往里,却不见一个人影,连顾怿、齐林都不见。
“人呢?”
阿砚也觉得奇怪,“爷在这里等着,我去瞧瞧。”
片刻后,阿砚回来了,神色有些不自然道:“爷,阁主找到了,先生要陪着脱不开身,他让爷把食盒放下,先回去歇着!”
“他亲口这么说的?”
“嗯!”
靖宝不疑有他,放下食盒就要走,忽然耳边听到一记闷哼。
这声音?
靖宝眼角微微抽搐了一下,扭头道:“我有句话没交待清楚,还是见先生一面再走吧!”
“爷?”
阿砚忙伸手拦住:“别去了,走吧!”
靖宝的心缓缓地沉了下去,“让开!”
阿砚见拦不住,只好让出身位。
靖宝大步往里,顾阁主住湖边,刚刚的声音应该是从那里传来。
走得近了,听不见闷吭声,反是一声又一声的鞭子声入耳,靖宝整个人飞奔起来。
水榭中间。
顾长平双膝跪地,光裸着上半身。
他的身后,一中年妇人拿着鞭子,一鞭一鞭往他后背抽,那后背,早就皮开肉绽,鲜血淋漓。
靖宝脚下一个踉跄,差点摔倒在地,耳畔嗡嗡作响,胸口好像被巨石压住了。
为什么要打人?
那妇人凭什么打人?
靖宝无意中将手指捏得“咯咯”作响,疯了似的冲过去,忽然,一道身影拦过来。
“七爷,留步。”
靖宝远远见过这人一面,听说是顾阁主的贴身老奴锦姑,“凭什么留步,我先生犯了什么错,要挨这么狠的打?”
“他没犯错。”
锦姑回头看一眼,眼里有说不出的心疼:“是阁主清醒了。”
阁主?
那这人就是顾幼华,顾长平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他们应该相亲相爱,相依为命啊!
“清醒了就要打人,这什么破道理!”
靖宝出奇的愤怒,把锦姑往边上一掀,锦姑顺势抓住她的手:
“你去劝,她只会打得更凶!多劝一句,她多打一鞭,七爷确定要去吗?”
要去!
靖宝怒气冲冲地甩开锦姑的手,却没迈得开脚步,她突然想到了一个问题:“她经常打人?”
“现在也不经常了。”
“那就是以前常常打?”靖宝一下子听出这话里的言外之意。
锦姑看着靖宝。
她知道他,当今探花郎,也是长平另眼相看的人。
“经常。”
“为什么?”靖宝眉间的怒火再度燃起。
“因为马步扎得不扎实,因为书读得不好,因为夹菜的动作不优雅……”
锦姑眼眶渐渐泛红,“他是六爷的儿子,六爷是这个世界上对小姐最好的人,所以小姐希望他……就是六爷。”
靖宝的怒火噗得一下被浇灭了, 取而代之的是深深的惊恐。
这世上每个人都是独一无二的,有人喜静,有人喜动;有人喜欢吃甜食,有人喜欢吃辣;有人性子洒脱,有人沉默寡言……
就算是树叶,这世上也找不出两片一模一样的。
把一个人,活生生的塑造成另一个人,这是多么疯狂、残忍的事情?
“她没有权利这么做!”
靖宝上前,一把握住顾幼华扬起的手,“住手!”
顾幼华转过身,苍白的脸上多出一抹愠色,“你是谁?”
“你别管我是谁,你给我看清楚了,他是顾长平,是个活生生的人,不是你的顾家六爷。”
“阿宝!”
顾长平忍着疼痛低叱道:“还不赶紧走开。”
“我不走!”
靖宝眼神倔强,“顾幼华,我不管你是疯的,还是正常的,你都给我听清楚了,我的男人谁也不准碰,谁碰我和谁拼命!”
话落,整个水榭沉寂了。
阿砚:“……”才说要和从前一样呢,怎么这关系不退反进了?
顾怿:“……”七爷,牛逼啊!
齐林:“……”七爷啊,以后你就是我齐林的祖宗,只要不让我家爷挨打,我给你跪下都成!
顾长平整个人僵了。
他不是天生就冷情冷性的人,他性子里也有调皮捣蛋,狂妄胆大的一面,是姑母十几年如一日的虐待和折磨,练就了他惊人的忍耐力。
有好几次,她几乎将年幼的他打死。
他疼得受不了,就哭着问锦姑,“姑母是恨我吗?”
锦姑眼泪汪汪,“恰恰相反,她爱你,比谁都想要你好!”
他从小没有母亲,也没有亲人,她既是他的母亲,又是他唯一的亲人,锦姑说她爱他,他也相信。
爱是这样的吗?
顾长平在心里无数次的想过这个问题,等想明白的时候,她已经疯了。
和一个时疯时好的可怜人,有什么计较的呢?
顾长平从未想过计较,却不曾想有人帮他计较了。
看着那张愤怒的微微有些变形的脸,一滴冷汗从额头滚下来,落到眼睫上,和眼泪混在一起,又滚落下去。
她,怎么能有那个胆量?
靖宝的胆量还在后面,“他叫顾长平,顾一世长平的意思,他的身份活着本来就难,你却让他难上加难。顾幼华?”
她连名带姓的喊:
“他是他自己,不是你的谁,你有什么权力让他变成顾六爷,就为你自己心里那一点可怜的念想?”
靖宝眼中闪过痛色:“都是可怜人,就别相互折磨了,成吗?”
顾幼华整个人僵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