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天的山里,还带着薄霜。
高朝刚把弓拉起来,有脚步声走进,回头,见是顾长平,冷笑道:“怎么着,长公主把你请来当说客了?”
“我能说动你吗?”
顾长平话峰一转,“我只想知道你去锦衣卫真正的原因。”
“原因?”
高朝掏出帕子擦汗:“锦衣卫多威风啊,这四九城哪个不怕他们,要风得风,要雨得雨,长公主的儿子,要么不做官,要做,就做这天底下最威风的官!”
顾长平:“可是因为我?”
“别他娘的往自个脸上贴金了,谁会为了……”
高朝对上顾长平黑沉的眼睛时,他有点无所适从的改了口,“不光因为你,也是为了王家。”
如今的王家,一人之下,万万人之上,整个四九城能与之抗衡的几乎没有。
但王家再厉害,对上两个人,也会三思而后行。
一个是禁军统领郭长城。
这人是先帝的人,先帝把他磨成把好剑后,又交给了新帝,新帝对他器重有加。
另一个,便是锦衣卫指挥使盛望。
这人也是先帝留下来的,负责监视天底下的官儿,和四九城的安防,无根之人,只对主子忠诚,新帝信之,用之。
这两个人,一个在明,一个在暗;他们手中的军队,一个行事周正,一个阴私刀。
他不想在明,只想在暗。
因为暗箭难防;
也因为无孔不入。
“高朝,锦衣卫分四种人,一是民户选拔;一种是得大内公公的推荐,叫“中官推封”,盛望便是如此;一种是术业有专攻,会奇门异术,那都是下九流的人;最后一种是军户出身,荫恩世袭,但也不过是五品以下的军户。”
顾长平厉声道:“高朝,你是什么身份!”
“我什么身份?”
高朝冷笑连连:“没了权力,再高的身分都是虚的。”
顾长平没有答话,高朝就接着说:“王家不是想踩死长公主府吗,不如让他们得意。”
这话,顾长平听出一点深意,“你是想故意……”
“说狠点,就是伺机反咬一口!”
高朝把弓往前一横,“我爹不过是讲了句大实话,他们便逼长公主府至此,祸水引过来,我爹我娘能甘心,我不甘心,”
高朝用力拉开弓,扭头道:“顾长平,你从前教我,这弓想要射得快、准、狠,拉弓的手要用力,拳头缩回来,是为了更好的打出去。”
“我的话,你倒是记得很清楚!”
“你的话,我一向记得清楚。”
手一松,箭离弦而去,正中靶心,高朝扭头,冲顾长平挤了下眼睛,顾长平顿时有种搬石头砸自己脚的感觉。
“最主要的……”
高朝深吸口气,“刑部,锦衣卫的大牢不是什么人都能去的,你为了救那两个货,求爹爹告奶奶,我不忍心。”
顾长平那样清风明月般的一个人,如何能向那些下九流的人,低三下四。
他心疼!
顾长平艰难的咽了一口唾沫,“我的话,你还是没听进去吗?”
“正是听进去了,所以才更不能忍,我的兄长,岂是别人能欺负的?”高朝一字一句。
顾长平不动声色地看着他。
他的脸上没有半点迷茫和傲气,腰板挺得笔直,像一支破土而出的翠竹,直冲云霄。
顾长平瞬间就明白了什么叫做“一夜长大”。
尽管他的面孔看起来还嫩,但,他的未来势不可挡!
……
“长公主!”
窗外天已昏暗,屋里还没有点灯,长公主临窗而坐的影子有些落寞。
顾长平叹了口气,“劝不动,公主不如随他去吧!”
“他连你的话,都不听吗?”
“并不是!”
顾长平在昏暗中沉默少顷,“而是他说了一句话,让我动容!”
“哪一句?”
“我爹我娘能甘心,我不甘心!”
顾长平正色道:“狼崽子为了护家想咬人,那就放出去试试他的牙口锋利不锋利。”
公长主的身子轻轻一颤。
许久,她幽幽叹出口气,“那……便试试吧!”
“长平告退!”
“这就走?”
“嗯!”
顾长平缓缓行礼,“这是皇陵,非皇族之人,不易久居,公主保重。”
“长平!”
长公主叫住了他:“狼崽子没经历过风雨,你好歹……看着点!”
“他是我学生!”
顾长平只扔下一句话。
……
“住一夜,也应该没事吧,这会赶回去,什么时候才能到京中?”
齐林驾着马车,冻得瑟瑟发抖:“若不是长公主的腰牌,咱们连四九城都进不去!”
“再快点!”
“还要再快?”
齐林不可思议地回头看了车里一眼,“这车都快飞起来了!”
“再快!”
齐林无可奈何的一扬鞭子,“驾--”
顾长平一掀帘子,“你坐进车里,我来驾车!”
“爷,外头飘雨了,还是……”
“下来!”
两人交换位置,齐林刚坐稳,车子便疾驰起来,吓得他手心后背全是汗。
这样的跑法,估计还没到四九城呢,马就得累死!
爷这是怎么了?
顾长平感觉自己疯了!
没错,是疯了!
明知道那人进了锦衣卫,便会一路往上爬,最后取代盛望,坐上锦衣卫老大的位置。
锦衣卫在他的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