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在“崇教坊”三个鎏金大字前,被禁行。
靖宝背着文物匣子,带着阿砚、元吉二人沿道步行,他们两人肩上都扛着重重的箱笼。
两旁绿树成荫,杨柳垂垂,走了一射之地,便见三间乌油大门洞开,正是国子监正门,不停步往前,又是一道太学门。
靖宝边走边四下张望,进进出出有许多人穿着蓝色镶青边的圆领袍子,这算是国子监的校服吗?
宽宽大大,看不出胖瘦,还怪适合她的!
再往里走,便到了新生报到处,一溜排长桌椅,桌椅后面坐着国子监的典薄,典籍,及掌馔等人。
桌椅前,已经排着一排的新生,约有十几个,靖宝把文物匣子丢给阿砚,让他们自己寻处阴凉的地方等着,自己则默默去排队。
小半盏茶,队伍只往前挪了半寸,日头渐盛,似要把人晒成人干,靖宝哭丧着脸,心说办个入学手续,怎么就这么慢!
突然,身后有凌乱的脚步声传来,靖宝扭头,只见四个小厮抬着一顶软轿,一摇一晃的走过来。
软轿上坐着一人,用扇子挡着脸,等轿子停稳了,他才把扇子一收,懒懒的抬了抬眼皮。
这一抬,靖宝惊了。
她见过很多好看的人,好看的男人,好看的女人。但这人的漂亮,渗皮透骨,窒息般的美!
尤其是眼睛,在阳光下,带着几分慵懒,几分坏笑,像是醉着,又像清醒,摄魂摄魄。
靖宝微微失神,他就是不进国子监读书,光靠皮囊吃饭,都能吃到衣食无忧,金银成堆。
“美人”一撩衣裳,走下软轿,目光扫了一圈后,往靖宝前面大大方方一站。
接着,立刻上来两个小厮,一个打伞,一个递茶,插队的主仆三人完全无视已经看懵的,半张嘴的靖宝同学。
“美人”有插队的资格?
有!
靖宝默默收回看“美人”的目光,主动往后挪一挪。
这时,前面的美人突然扭头,一脸嫌弃地看着她,“你,再离我远点,一股子汗臭味,快熏死我了!”
“……!!”
靖宝指着自己的鼻子,嘴角忍不住抽搐,但还是忍让地往后再退了退。
偏美人上上下下把靖宝打量一通,高昂起头颅,冷冷道:
“我最讨厌别人和我穿同一个颜色的衣服,这位兄台,做人要有自知之明,不是所有人穿白衣服,都好看的,这身衣服穿在你身上……啧啧啧,跟我比起来,你不觉得羞愧吗?”
羞愧你妹!
靖宝内心亿万只草泥马在大草原上狂奔出了上千里。
她勉强笑了笑,“对不住,我还在孝中。”
“美人”先一怔,再一副“好吧,我原谅你了”的表情,扭过了头。
这时,打伞的小厮出于同情,安慰靖宝道:“公子,节哀顺便!”
靖宝:“没事,它走的时候很安详,也没上窜下跳,我不难过。”
小厮犹豫了片刻,还是问:“公子替什么人守孝?”
靖宝一脸哀痛道:“我家鹦鹉,养了十年,感情很深,虽是只畜生,我还特意写了篇祭文烧给它,祝它下辈子投胎做个人,能说人话!”
这画风转的实在是太快,所有人都没有缓过来,只有一人哈哈大笑起来,靖宝寻声望去,竟然是钱三一。
钱三一笑够了,摇摇晃晃走到“美人”跟前,居高临下道:“高朝,你也有今天?”
靖宝登时震惊了,这名字简直让她无法直视“美人”!
好吧!
国子监果然藏龙卧虎,连名字都一个个起得这么有特色。
高朝昂起下巴,抬头看了钱三一一眼,冷笑道:“这破队本公子不排了。”
“爷?”小厮为难的叫唤一声。
“怕什么?跟顾祭酒说一声,就说本公子被铜臭味熏得中暑了,想回宿监休息。”
高朝手中的扇子冲钱三一点了点,又一转,转向靖宝,高朝皮笑肉不笑道:“你,我记下了!”
靖宝背后瞬间有种寒嗖嗖的感觉,等这主仆四人一走,忙朝钱三一作了个揖,“钱兄,敢问这一位是?”
钱三一:“当朝长公主的宝贝儿子,姓高,单名一个朝,今年十八。”
靖宝好想钻个洞,把自己埋进去啊!
早知道“美人”的来头这么大,自己怎么着也该忍一忍的,完了,又结仇了!
靖宝刚刚在马车上激起的雄心壮志,顷刻间化为乌有,她冲钱三一挤出记笑,“钱兄,这会我去给他陪个不是,还来不来得及?”
“晚了,这人十分记仇。”
“那……”靖宝哭丧着脸,可怎么办呢?
钱三一十分不满地“哼”了一声,把靖宝往前一推,自己站在她身后,压低了声音在她耳边道:
“你一个月给我十两银子,我保护你,这买卖考虑下!”
靖宝只当他是玩笑话,毫不犹豫地砍价道:“十两银子那么贵,五两还差不多。”
钱三一:“成交!”
靖宝:“……”
……
排个队,先是被人莫名羞辱,接着又被讹了五两银子,等轮到靖宝到典薄那儿查验名录时,她的脸已经垮出十万八千里。
“学生靖宝,临安学府举荐,这是我的招学笺书、户籍薄等文书,请先生查看。”
接待靖宝的典薄叫江明湖,他在厚厚一沓监生名录里查,连翻至最后一张,最后一个才寻到靖宝的名字,不由撇起嘴,抬眼仔细瞧她一眼,也不吭声,复又低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