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道叶氏为什么要横插一句,原因有两个:
一来要看看那靖什么宝长什么样儿;
二来要拿他和徐青山比一比高低,敢对女儿说出那种狂话,也不怕风大闪了他的舌头。
顾长平用余光看了苏秉文一眼,见后者点点头,只得朗声道:
“高生,靖生,徐生,钱生,汪生,你们五个代表国子监所有监生再给老侯爷磕个头。”
官场上,十分讲究师生同年交错繁杂的人情关系,他顾长平可以不顾着方氏的面子,但一定会顾着苏家面子。
靖宝定定地盯着顾长平看了一会,眼露失望。
怎么能转眼就把他们卖了呢?
说好的少安毋躁呢?
偏钱三一这时突然开口问了一句:“再磕头,有荷包拿吗?”
定北侯哈哈一笑道:“国子监学生读书辛苦,来人,每个再备一个厚厚的荷包。”
厚厚?
钱三一二话不说,拉着汪秦生便跪在了蒲团上。
叛徒!
靖宝心底怒骂,眼睛瞄向高美人,期盼着这人有点志气,能吼出一句“我高爷爷的风采,也是尔等庸俗之辈能看的”?
高爷爷在对上顾长平那双如墨似漆的眼睛后,屁都没放一个,乖乖的走到蒲团前,双腿一曲跪下。
末了,他还不忘挖个坑,冲靖宝吼道:“你还愣着干什么,连先生的话都不听了吗?”
靖宝胸口起伏起来,只得硬着头皮从屏风后走出来,瞬间,两道视线像刀子一样甩过来。
“娘,就是他!”
叶夫人摆摆手,示意女儿别说话,眼色却一亮,除了瘦,矮一点,白一点,果然不比徐青山差哪里。
事情到这份上,靖宝也坦然了,面无表情的跪下去。
刚跪下,身边扑通又多跪一人,扭头看,不是徐青山又是谁。
“学生钱三一!”
“学生汪秦生!”
“学生高朝!”
“学生靖宝!”
“孙子徐青山!”
“齐祝老侯爷寿比南山,福如东海。”
趁着五人磕头之际,贵妇、贵女们悄悄的议论开:
“论好看,还是长公主的儿子最好看!”
“靖公子也不差,皮肤好,眼睛大,人家秋闱可是第二名呢!”
“论个头、身材,徐公子首屈一指。”
“汪公子打南边来,听说家底很厚,南边的男人还很疼媳妇!”
“钱家的那位公子面相不错,将来必定大富大贵。”
“识几个字容易,识一个人却难,好些赖汉脸上都披着画皮呢!要我说啊,真正称得上公子如玉的当属顾祭酒,那五个还太嫩了些!”
唰唰唰,所有女人的视线都投向顾长平。
顾长平像是没听到般,自顾自喝着茶,压起的眉目斜飞,薄唇紧抿,举手投足间带着冷清。
脉脉君子,魏晋遗风。
连上首处的定北侯都不禁心里咯噔一下,仿佛又看到了顾家六爷当年的风骨。
“荷包呢,还不赶紧拿出来,要小爷我跪多久啊!”高朝的口气透着不耐烦。
众人的视线齐齐回到他脸上,心道那人说得对,比起顾祭酒来,这些监生还太嫩,一点子耐心都没有。
管家忙递上荷包,果然比着刚才重了不少,五人再冲老侯爷作一揖,便一个接一个的走出花厅。
靖宝一只脚刚跨出门槛,胳膊被人拉住。
“拿着!”
徐青山不由分说把荷包塞她手里,平静又笃定道:“娘娘腔,感情这东西,你看错了,就是找死!”
靖宝:“……”
“徐……”
靖宝的话只起了个头,就被唱礼官打断了。
“王国公府王渊,高丽国王子朴真人来给老侯爷拜寿啦!”
“这两个龟孙子也敢来!”
徐青山脸色突变,把靖宝往边上一推,撩起袖子便要迎上去,却听顾长平在背后淡淡唤他:“徐生!”
徐青山脚步一顿。
是了!
今天是老爷子的六十大寿,半个京城都看着呢,自己就这么打过去,一来让别人看笑话,二来老爷子脸上也没光!
他一咬牙关,缓缓而行。
“今日我祖父大寿,二位不请自来,不会是打闹场子的吧!”
打是不打了,但狠话还是要放的,防着这两个小子在寿礼上作妖。
“哪敢呢,青山兄!”
王渊笑笑,大手一挥,身后数位随从立刻搬上两件大东西:
一件是一人高的红珊瑚树,一件是半人高的白玉摆件,都是值钱的玩意儿。
“我们是来给老侯爷祝寿的。”
徐青山冷笑,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他挡在路中间,不让两人进去,却不想厅里的定北侯缓缓开口:
“何必这么客气呢,两位贵客,快请到厅里坐。”
靖宝探进半个脑袋,眼尖地看到定北侯说这话的时候,额角的青筋重重的跳了几下。
内宅女人的斗争比的就是耐性,官场男人的斗争比的则是脸皮。
哪怕定北侯心里恨不得把这两人一巴掌打死,脸上却是笑如春风,跟看亲孙子似的。
王、朴二人进厅拜寿,拿了荷包,从蒲团上爬起来,走到顾长平面前,恭恭敬敬的施礼。
这二人的皮囊都不差,尤其是朴真人,长得唇红齿白、风度翩翩,这会又这么尊师知礼,一下子吸引了好几位贵女的芳心。
“怪可怜的,小小年纪就背井离乡!”
“听说好几年没回高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