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府里,佛堂。
葛氏跪在蒲团上闭目念经,身后,春画心神不宁,目光频频向院外看过去。
这时,顾长平顶着一身寒风走进来,目光轻轻掠过她,落在葛氏身上。
“有件事儿想讨老夫人一个示下。”
葛氏睁眼,慈蔼地看着顾长平,顾是替春画这丫头寻了个好人家。”
春画听了,心下大撼,扑通跪倒在地,“爷,奴婢不嫁,奴婢愿意侍候老夫人一辈子。”
顾长平恍若未闻,自顾自对葛氏道:“那户人家在祁连山下,家中富庶,只一个独子。独子与我同岁,不曾婚娶,老夫人觉着如何?”
“好是好,就是是远了些。”葛氏叹气。
“倒是实话,但十二郎面子不能拂,老夫人您看……”
明明是商量的口气,但葛氏与他二十年情同母子,又岂会听不出这话里的强硬。
“既然是十二郎做媒,我看必是好人家。”
“正是好人家。”
顾长平的声音越发柔和,“老夫人放心,我一定给这丫头备上一份厚厚的嫁妆,不会亏待。”
葛氏道:“何时动身?”
“今日便动身了,十二郎刚刚书信来,说那户人家已经派人迎亲了,咱们这头也不能晚了。”
“这么急?”葛氏大吃一惊。
“老夫人,那少爷二十二了,父母长辈都急着抱孙子呢!”
“那……”
葛氏看着春画,叹息道:“你收拾收拾便去吧。”
春画胸口一起一伏,泪如雨下,刚要开口,却听顾长平轻声道:
“你院里有两只信鸽,也一并带走,若想老夫人了,让信鸽捎信过来,也挺方便。”
春画心跳剧烈,仰头望顾长平。
男人眉宇淡淡,瘦削的脸孔在幽暗中清冷异常,“给老夫人磕几个头吧,这些年老夫人多亏了你照顾!”
才让你活了这么久!
春画的眼前突然一片模糊。
祁连山脚下?那是西北寒苦之地,离京城有十万八千里,终其一生,她都再难回到京城。
顾长平,你好狠的心呐!
顾长平脸上瞬现的肃杀很快隐没,“老夫人,回府前刚刚得到个消息,曹明康在狱中死了!”
葛氏拨着佛珠的手,突然顿住,咬牙切齿道:“死得好,死得好,报应,报应!”
顾长平面无表情地看着春画,现出冰冷残酷的底色。
“春画,你觉得如何?”
春画浑身上下哆嗦起来。
许久,她磕磕磕朝才老夫人磕了三个头,心如死灰道:“老夫人,奴婢这就去了!”
“去吧!”葛氏深吸口气,缓缓闭上了眼睛。
春画跟在顾长平身后走出佛堂,突然快行几步,伸手拦住了顾长平的去路。
“你就不想知道,我为什么要这做?”
顾长平眉眼淡淡。
“他许诺我,只要我照他的话去做,就能做你的妾。”
春画热泪滚滚,“若不是你连看我一眼都嫌多余,我会……我会……背叛你?”
顾长平忽然笑了笑,扬长而去。
一个时辰后,两辆马车驶出顾府。
府门口,齐林朝地上“呸”了一声,“还有脸哭,背叛爷的人,就应该一杯毒酒毒死算了。”
顾怿冷哼一声,“爷这是顾念着老夫人,不想让老夫人伤心,所以才把人远远的打发走。”
“爷这心肠,也忒软了些。”
“那是因为爷觉得和女人计较,没意思。弄死她又怎样,不过是阴间多了个鬼而已!”
齐林一个白眼翻出天际。
是啊,喜欢爷的是男人,爷喜欢的也是男人,女人,当然没意思啰!
……
两辆马车驶出西城门时,与之擦肩而过的昊王的信使。
半盏茶后,郭长城手拿着信使送来的信,进到大殿。
“皇上,昊王回京了,人在三百里外。”
李从厚眼色沉沉地看着郭长城,“番王无召不得入京,这规矩是皇爷爷立下的,郭统领,朕没记错吧!”
郭长城忙跪下道:“皇上您没记错,但昊王的前站捎信来说,王爷这一趟回京是为着温泉庄上的李侧妃。”
“李侧妃出了什么事?”
郭长城摇头道:“信上没细说,只说王爷回京,会第一时间来见皇上,给皇上一个解释。”
“朕便等着他的解释。”
李从厚低头继续看奏章,看了几本就心烦意乱的把奏章往边上一扔。
十封中有九封是弹劾曹明康的,还有一封是宣平侯奏请治罪石尚书。
想着石家和陆家的嫌隙,李从厚的头又开始隐隐作痛,“郭统领,石虎和靖七二人可有下落。”
郭长城羞愧地低下头去,“回皇上,暂时没有。”
“这都多少天了,还没有消息!”
李从厚勃然大怒,将奏章狠狠砸过去,“你让朕怎么面对宣平侯?”
郭长城忙解释道:“回皇上,虽说冯大人已经查出在背后挑唆石虎和王渊的人,就是曹府的人,但这两人只说自己传了个讯,石虎和王渊要如何做,他们一概不知。”
“真就生不见人,死不见尸?”
郭长城很想说一句“这事处处透着蹊跷”,但觑着皇帝的神色,也知道这一句很没意思,只好又咽了回去。
“皇上,皇上……”
太监王中躬着身子进殿,手里拿着一封加了急的书信,“昊王的书信。”
“这人都快到京了,还写什么书信,王叔唱的是哪一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