取二钱银两,提一把钢刀,卫央直入对面的饭馆儿。
正是晌午时,里面有三五人,也不高谈阔论,静静地吃饭,见卫央进门,目光在他手中刀柄上一瞧,背过身均不再理会。
柜台后,笑容亲和的老板招呼道:“小郎吃什么?大人不来吗?”
卫央将钢刀放在饭桌上,打量一眼店内的装饰,俱一般。
又看那地面,很干燥。
这不符合哈密寻常饭铺子里的做法。
须知哈密初春到盛夏,气候较干燥,旁出倒也还罢了,这饭铺里,随着蚊蝇增加必然要早上一桶清水,晌午多桶清水,晚间也要泼一桶清水的。
这老板,面色白净,双手不见老茧,似是读书人,看他穿着打扮,也是个很得体的人物,上下十分整洁,如何不懂得当地的风俗?
卫央按住心头的疑惑,往柜台后面的木板上瞧,那便是菜单。
饭铺今日有肉羹、饭团、面饼等供应,还有些青菜,只是贵的很,大都是菘菜、豆芽菜之类,此外还有豆腐。
卫央并不知,明代的菘菜已经与现代的大白菜口味有些相近了。
“一碗面,还要一大盘——”卫央皱皱眉,看着菜单点菜道,“白灼燕子不来香,醋拌苦苦菜。”
老板又推荐:“小郎怕是没吃过这一道菜,不若尝一尝?”
他取下木板,亮出下面的一行字。
卫央一瞧,心中大吃一惊。
洋芋!
也就是土豆。
这不是晚明才传入中原的么?
“此物本是岭南客人带来的,大的拳头大,小的拇指肚大小,模样虽奇怪,却无毒,小郎尝一尝,”老板热心推荐道,“大多哈密人不爱吃,我倒觉着味道好得很。”
卫央想想道:“这物件儿我倒也吃过,你这里有多少?”
老板惊喜道:“小郎可想买?足有上百斤,原是种在后院儿的,想是前主人曾种的,我也只听说过……”
谎言!
卫央伸手要:“此物你留着,约莫也是卖不出高价的吧?囫囵全卖我,算你三两银子,如何?”
老板搓着手,赔着笑只要加价。
“既有岭南客商带过来,想必别处还会有,你留着,于事无补,我拿来,不定将来还能分润你些好处。”卫央假装不耐烦,催促道,“你若不愿卖,只管留着去。”
“卖,卖,自然是要卖的。”老板只好调头去后院里,不片刻,拖着一个袋子出来,不到百斤的样子。
卫央知道他必然还留了一些,只怕要自种。
“这人倒是个过日子的。”卫央心中想,将那袋子双手一拽,竟不觉有过分费力气,遂放在脚下,道,“等下你随我去取钱。”
老板一眨眼,眼珠转了一圈笑着道:“我是要招待客人,让后厨的两个小伙儿,帮你抬过去,都是手脚麻利的小子。”
卫央心中笑,马脚露出来了。
“也好。”卫央不点破,等了片刻,后头传来一声响亮的“面条一大碗,白灼燕子不来香,醋拌苦苦菜。”
语调十分圆润,确是哈密口音。
卫央只见一个伙计,脚步沉稳,却灵活,穿花蝴蝶一般过桌椅,轻巧地绕过食客,手中托着的托盘上一下,下一下,煞是好看,只是,罗圈腿也太严重了。
他一瞥之下,将那伙计的模样记在心里,遂闷头吃饭,只觉面条里的羊肉膻骚难吃,青菜里还有几分苦味儿。
又看那几个食客,倒吃的唏哩呼噜十分畅快。
“难怪我那饼子热茶,开张时也有那么多人吃哩。”卫央慢慢地等待,一盏茶功夫,那几人起身告辞,结账时但见,三个人吃了三大碗面条,又要了一份炒菜,花费在百文左右。
细想自己要做的生意,卫央大概有了底气。
吃过饭,两个小伙抬着一袋洋芋,卫央走在前头,只听那两人呼哧呼哧喘着大气,他心中又笑了。
地上的影子,可见两人步伐扎实,分明有几分功底,两膀子力气足在百斤以上,何必装出这般模样?!
进了院两人倒没见有什么动作,但卫央去屋里取钱时候,那两人往木人桩看了仔细。
“不是马百户的人,便是安百总的人,两人均有军中功夫底细。”卫央大约能笃定,“但那跑堂的小伙计,决计是骑兵出身,应该是练过外门武功基础,因此下盘也十分扎实。”
打发走两人,卫央又出门,这次却买了好多吃的。
白面买了百斤,花销三两多纹银;粗盐又买了十多斤,打十斤酱油,又勾得铁锅两口,找铁匠铺,用铁皮重叠打造一口铁桶来,前前后后又花费三两多银子,请了个大车,一并送到家门口来。
饭铺老板正与一个挑着担子的汉子争吵,那汉子怒道:“我这三十斤豆芽菜,说好值半贯,你怎么只给三钱?不够,不够。”
那老板斥责:“你这厮好不知趣,这豆芽子你抵得上上等的?”
两人正吵间,见卫央大包小包购物回来,竟不约而同停下,呆呆看着他招呼赶车的老汉帮着将货物取下,奉送了百文大钱,那老汉笑眯眯千恩万谢,赶着驴车自先去了。
老板吆喝道:“小郎买这么多物件儿做什么去?”
“开店。”卫央道,“我有几份儿新鲜完艺吃法,趁着还有钱,开一家饭铺。”
老板慌忙道:“这岂不与朋友争利么?”
“我与你何来朋友之说。”卫央假意道,“你那洋芋一个赛一个丑陋,还有麻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