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坛千君醉, 举杯十里香。
酒坊门口的楹联是刻画在木匾之上的,悬挂在两侧,正门两扇推开, 合拢之时是一个“酒”字, 墨色涂在红门上,格外鲜明,若有一扇推开, 不是“氵”, 就是“酉”,有水则有酒, 有酒如水流,每逢正门人流往复的时候,就像是在为这句话做最好的诠释。
纪墨近来多了一个观风景的好去处,就是在窖藏山洞不远处的一个小坡上, 在这里站着, 正好能够看到酒坊全貌,一片蒸汽升腾若云霞的遮掩下, 出入往来几乎无休的酒坊带着那浸润入空气之中的酒气, 有一种蒸蒸日上的繁盛感觉。
统一了酒坛的颜色之后, 大小款式不同的酒从外貌上就能看出批次来了,若干小酒坛盛放在箱子里,箱子的外观都做了统一,码放在车子上, 整整齐齐地被拉出去,看护车子的人甩着响鞭, 吆喝着唱着, 悠长的调子像是一种宣告, 让周围还在忙碌的人不由侧目,一批酒出去,意味着窖藏的空地又多了些,意味着新的酒已经在酿,还意味着更多的收入。
酿酒师的收入主要是两部分,一部分大概可以算作基础工资,另一部分就是提成了,因好多酒水都需要窖藏,并不可能酿造好就直接买卖,且回账也需要时间,所以提成部分总是具有一定的延迟性,往往积攒个几年就会直接兑换成福利发下来。
比如说一套房子。
不久前,纪墨就领到了这个福利房,在他出生的村子里,挑了一处地方,给他建起来的房子,费了些材料和人工,这种地段,本来也不会很贵,但表彰之意明显,更是带动了新一轮的为酒坊工作的热情。
纪墨的弟弟,纪小二却依旧不肯进酒坊去工作,享受着父母的优待,浑不觉得已经有了孩子的他游手好闲是多么不争气的表现,他倒是知足常乐,有吃有喝就满足了,更得意自己有个能干的兄长,从没跟纪墨闹过什么矛盾,就是这种不上进的样子,久了,连纪父纪母也习惯了。
自纪墨拜师杜美之后,为了方便学习,他就跟杜美申请了住宿,一直都是住在酒坊杜美的院子里的,村里那个房子如今给了他也没什么用处,就让纪父纪母直接搬进去了,然后不出意外地发现跟着父母住的纪小二一家也成了里头的主人。
偶尔回去一次的纪墨反而如同客人一样,是需要被款待的。
纪小二的款待姿势做得很好,纪墨挑不出什么不对来,但那种感觉到底还是和家不一样,让他更远了些。
如今,一转眼,纪小二的儿子也要进入酒坊拜师学习了。
“你是我哥,我儿子再跟你拜师,那不是自家传了吗?多浪费。我觉得,还是拜其他的酿酒师为师更好。”
纪小二在这件事上很有主见,走通纪墨的门路让儿子成为候选,是想要让儿子拜师他人。
这在纪墨的弟子看来,很有些打脸,就是那些跟纪墨平时交谈还算友好的酿酒师,听说这事儿,也私下里难免有些议论,自家人都看不上的酿酒技术,又算得什么?
之前好容易出的那点儿名气,被这件事迅速压了下去,纪墨一想到就不由得蹙眉,没了观看的兴致,直接回返了。
他如今正在研制新酒,这真的有点儿不容易,同时也在酿造一些最拿手的酒,通过精细称量来重新校正原料配比,希望能够再次改良酒水的口味,从而推陈出新。
为此加入原料之中的酸枣就是一种尝试了,酸甜绵软的口感,应该会受到女眷们的喜欢。
清澈的酒液从竹管之中流淌出来,纪墨拿了深勺舀起半勺来浅尝,味道… …跟想象中的似乎差一些,他尝过太多的酒水,不敢说这种最好,又叫了身边儿的弟子来,让他们分别尝一尝,说出自己的感想,喜欢还是不喜欢,总应该听听更多的意见。
“有点儿… …酸?”
一个弟子苦着一张脸,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这不是他的菜啊,一点儿都不想喝的感觉。
远处的两个好奇地凑过来,分别过来尝了尝,其中一个眼睛一亮:“这个味道,很清爽啊!”
回甘是不可能的,但那种爽快的感觉还是挺解腻的,尤其是尝过太多口味偏辣的酒水之后,这一丝夹杂在酸味儿之中的凉意入腹,颇为痛快。
另一个已经开始吹彩虹屁了:“师父真是厉害,这才多久啊,就研制出了这么多新酒,蜜酒之外,这个最好喝了,不知道我什么时候才能像师父一样厉害,能够把这么多酒信手酿来… …”
弟子多了,性格也有不同,有爱说话的,就有沉闷寡言的,还有墙头草两头倒的,纪墨也不在意,他们的酿酒技艺已经得到了酒坊的认可,几年前的考核结果,管事的可是笑得嘴都合不拢,恨不得再多给纪墨塞一些弟子,全面替换如今还要记名弟子的场面。
纪墨不想太影响跟其他酿酒师的友谊,拒绝了这种再次破坏规矩的事情,弟子多了,教起来也是要费心的,而这种费心的过程,他不想经历第二次。
事实上,真正教授之后,他就很能理解为什么以前的老师总是爱关注好学生了,弟子多了,精力也是会分散的,而那些表现好的,当然会获得更多的关注,就是纪墨,哪怕他尽量做到处事公正,心里总还是偏的,觉得能够继承自己衣钵的不过就是那两个罢了。
日常教授之中,他的目光也总会格外多关注一下那两人的举动,便是新酒的研发过程中,也免不了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