祖孙两正聊得“深情”,外头大丫鬟来报,“那花娘闹的厉害,非要见县主。”
“见什么见!”刘妈妈撩了帘子出去,呵斥道:“县主什么身份,她是什么身份,你如今怎的说话做事都不带脑子的么!”
丫鬟为难到:“那花娘方才、方才放火烧院子,若不是及时发现,怕是要烧死在里头了。”
刘妈妈察觉大事情有些不对了,那花娘要是死在定国公府,别说崔家了,县主怕也是要受牵连成笑话了!“你先下去!”
打发了丫鬟,刘妈妈回了屋里,眉间拧成了个川字,“夫人,这要如何是好!县主定是不好去见那女子的,可再闹下去……万一漏了消息出去,与定国公府和县主的名声都要有妨碍了。五房那里一直不安分呢!”
“诈过她?”灼华翻身坐了起来,忽的问道。
“什么?”老太太一时没反应过来。
透过白纱窗投进的光线落在大袖上的如意暗纹,有隐隐的微光浮现,灼华道:“审问过那女子了?”
“审过了,我那大嫂子手腕厉害着呢!”老太太面色有些沉,“吓唬也吓唬了,诈也诈了,威胁利诱,没用,一口咬定孩子就是阙哥儿的。”
“如今没人证没物证的,那倒是个问题。”灼华想了想,轻轻抖了抖衣袖:“不能杀人,那就让老先生施针,封了她的手脚筋脉,让她老实躺着,左右孩子出生后还可滴血验亲的。”
老太太倒是很惊讶,“还能这样?”
灼华微微一侧首:“自然,老先生手里的金针可是极为厉害的,否则当初我伤成那模样如何救得回来。”
当初请了老先生回来,只想着能让家中兄弟得益,倒是真没想着居然还兼带着拥有了一位了不起的神医,当真是意外之喜。
老太太没有看到她重伤的样子,可后来听到钱先生仔细说来,一贯穿伤两处箭伤无数刀伤,救下来的时候一身白衣早已经成了红衣,她真是吓的魂不附体。老太太跪在小佛陀整整三日,感谢老天没把她抢走,心里却又无比的骄傲,这样小小的身子竟有这般才智与勇气。
老太太颇是感慨:“到底还是你对家人有心请来了老先生,那是上天给你的回报!”
灼华也觉得,付出才能得到回报呢!
“祖母不觉得奇怪么?”话回到花娘之事上,灼华浅道,“按照那花娘的话来说,她就是想凭着孩子进崔家的门,可她这闹得,仿佛命都不要了。我与崔家大哥哥的事情甚至都未作数,她又为何非要吵着见我?即便将我与崔大哥哥的事情搅黄了她也得不到好处,又不可能迎她为妻室。”
老太太皱眉,不屑道:“这种风尘女子惯是不折手段的。”
刘妈妈微微一思忖,心惊道:“县主说的是,即便没有县主进崔家门,还会有旁人的姑娘。她这般做,倒是显得意图不明了。”
灼华点头,绑在发髻间的青色发带轻轻扬起,从颊边擦过,神色微肃道,“我觉得这件事或许远不止那么简单。咱们定国公府里为了爵位明枪暗箭的,崔老太爷年纪大了,崔家的掌权人该换了吧?”
老太太惊讶的瞧了她一眼,倒是没想到她竟这般敏锐。幽幽一叹,摘了腕间的珠串,轻轻拨弄起来。这个她也想过,可她已经是出嫁女了,崔家的事情她也不便干涉,又牵扯了婚事,便是更不能主动了。
小几上的错金香炉泛着乌油油的光,檀香的乳白轻烟袅袅自折枝纹的镂空处缓缓吐出,灼华的眉目落在轻烟里,邈远而朦胧:“京都不比清河境内要找人证物证方便,在这儿闹将起来便是由得那花娘子说了。若是事情闹开了闹大了,必对大房、对崔大哥哥产生不好的影响,祖母您想,崔大哥哥马上就要殿试了,传出个什么,到时候在考官的面前便落了下乘了。”
提了茶壶缓缓斟了杯温水,莹莹水泽激荡起婚后波纹,有细碎的水沫四散于暗棕色的小桌,便似阴翳天色里飞扬的细密雨滴。
温水送到老太太手中,灼华继续道:“大舅公告老了,但在世家间的情意还是在的,大表哥又有了贡生的功名。二舅公和七舅公还在朝中,四舅公和五舅公经营着大半的崔家产业。族中耆老可不是包公,没那么清廉公正,而钱财,很诱人!长房嫡长孙没了顺坦的前程,崔氏族老心下又当如何?”
“你这丫头,说到点子上去了!”老太太大约是想到了年轻时的经历,颇为感慨的一叹,“权势财帛面前,全无理智。”
灼华点头道:“家族落败几乎都是败在了内斗上。一个烟花女子,终究坏不了大局的。大约背后的人还有招数等着呢!”缓缓一笑,却是镇定的笃然,“他们是想把我,把定国公府都算计在内的。”
老太太心头一跳,皱了皱眉:“他们想让你因他们受到旁人的指指点点,到时候我必不肯再考虑你与崔家的婚事。大房与五房,同我一母同胞啊!”
灼华毕竟经历过一回,对宅院权势更迭的争斗分析便更为深刻,“大舅公与五舅公在崔氏一族能有如此声望,一来是他们出身主支嫡脉,子孙繁茂,二来是他们几十年的官场混迹奠定了他们的威势,三来也是因为有祖母这个定国公府说一不二的当家主母的滴亲妹妹!”
刘妈妈激动道:“所以他们绝不可能让这门婚事做成的!还要让夫人和县主都不肯再管崔家事。果然是好算计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