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该是我的缘,不勉强依然是我的。”让倚楼掀起帘子,冷风扑进来,冷热相撞,半是沉闷半是清冽,灼华拢了拢斗篷:“若不是我的缘,左右以后也不会再见,看了又如何?”
李彧的神色里闪过复杂:“都以为你是温柔,可大抵你的心里是冷漠的吧!这么多世家子,便没有阿宁心动的么?”
斗篷风毛上的风毛细细柔柔,拖着小巧的脸颊,称得灼华的眉目格外柔软:“我不选旁人,旁人大约也瞧不上我这不中用的身子。”微微一嗤,“而我,我只论厌不厌恶。”
厌恶?
李彧猛地站起身来,心中升起一股恼火来,他绕到灼华的身侧,极力压低了声音,低道:“你便是这般厌恶我了?我做了什么,叫你半点不肯给我机会?若说苏仲垣,妹妹晓得我有筹谋打算,依旧杀了他断我一分助力,我也不曾怨你半分,如何你便是放不下?舅母之事我也说了清楚,待我晓得时,已经来不及了。隐瞒不说,竟真的如杀母之仇一般严重了么?”
隐瞒不说,便如断她一分希望,或许当初还来得及呢?便如当初所有大夫都说她救不活了,可她还是一次又一次的活下来了。
更何况,他原本也没有打算说起,不过是揭破后才承认的。
“殿下当初拉拢的人,是我杀母仇人。若我没有知道真相,若我还嫁了殿下,殿下还打算叫我与他们和平相处不成?”灼华看着他,声声质问,“这便是欺骗了。”
厌恶么?抄了那几年的经文,或许已经消散了,可是“怨”和“忧”还是有的,终究前世的一切太过刻骨了。
李彧微微垂首,离她的额头更近了些,似温柔又似讨好:“便是他苏仲垣真归我麾下,只要你想杀他,我发誓,定将他的人头双手奉上。”
灼华撇开头,“我与殿下说过,那般情境下,我着实生不出情意来。”
“无有心意?”李彧的眸中生出几分血红来,他紧盯着灼华的脸,一把握住她的胳膊,“妹妹不是方才才说,只论是否厌恶么?”
倚楼和听风立马拔剑以待,灼华挥手阻止,敛了笑意,淡淡的看着他,抬手将他的手从自己身上推开,“我与殿下,不过是不合适而已。”
似乎急了,他上前一步逼近她,咬牙道:“你与蒋楠,与崔慎阙便合适么?”
“皇权魏巍,危险太多了,我自认单薄,无敢卷入其中。”错步退开,灼华微顿,“我与谁合适,我自己说了算,无需旁人来告诉我。”
李彧敛了敛怒气,转瞬间亦是澄阳和煦:“你不信我可以护着你么?”
“殿下一旦表现出争储之意,便是千难万险,到时候后宅亦是要成为战场的,殿下的妻子更加沦为众人算计的对象。你自己呢?对手的算计,皇帝的怀疑,朝臣的倒戈,就够你应对的了,你、拿什么护着我?”灼华看着他,停了许久,他无言,她继续道,“殿下若想对付应家、赵家,我可以帮忙,左右他们也不曾想放过我。婚事,还是罢了吧!”
“以你的聪明才智,后院的那些算计难道应付不了么?”李彧循循善诱:“嫁给我,我身后的势力都可以为你所用,都是一样的敌人,在一处不是更好嘛?”
“我为什么要去面对那些?”灼华冷声反问,步步紧逼,“因为我聪明,你便觉得我能应对?若我哪一回失算被害死了呢?谁来赔给我这条命?你?还是你的那些侧妃、庶妃、美人?”
“殿下要娶我,难道不是为了得到更多更稳定的支持和辅佐么?何苦非要这般勉强纠缠,便是不做夫妻,也是表兄妹,我到底也不会去帮别人害你。真要逼得我厌烦你么?”
李彧眸光微动,语调低了又低:“我只是未有料到我会对你有心动,想着与你一处,我便高兴。”
灼华冷眼扫过他的眉目,撇开头,青玉在亭中炭火下曳起一抹碧色微冷:“殿下,表姐喜欢了你这么多年了,她可曾为难你,缠着你要你娶她?”
李彧微噎,他当然知道白凤仪对他有心,可无论从前还是现在,看在白家的用处,他愿意给她的不过一个侧妃位。
她又道:“殿下若与我哪怕有半分的真心,不该在这时候逼我嫁给你。”
李彧靠近她,目光真挚,“若是没有半点心意,你许给我的帮助,我的目的就已经达到了。”
灼华不想再与他纠缠在这个话题上,便转了话题,“殿下实在闲的无事,不若去太原查查郭氏一族。”
李彧不语,深情的眸底掠起冷芒精明。
灼华觑了他一眼,目光落在暖阳下的水面,微风吹起涟漪,粼粼银光一浪接着一浪,闪烁了眼底:“郭德妃,早就靠了应家了。德妃的父亲是大理寺卿,舅父是左副都御史。应家二爷在兵部为侍郎。五皇子一派,三司皆占了要职。”
一惊,李彧眉心拧起如山峦曲折,难怪老五对大理寺和督察院总是显得漫不经心,竟是如此!
李彧探究的目光流转在她面上:“你如何知道的?”
“殿下,有空儿女情长,还是多多想想大事罢。”灼华走出亭子,外头淅淅沥沥下起了雪花,映着梅花树梢清嫩枝丫格外柔软,走了几步,她忽又回过身去对李彧道,“哦对了,殿下府里好好清理一番吧!还有那个长平先生,既然身子弱,殿下以后便不要去打扰他了,免得病气过给了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