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元阆仙站出来,从头到尾的把事情说了一遍,众人直听的面面相觑。
这个,咋说呢,又是一件有争议的事情。
不少人觉得,予人衣食,这就是恩。
汤莲生冷笑道:“杀你生母,又以你生母威胁你,逼你娶亲,你若觉得这是恩,那祝你多几个这样的恩人。”
“莲生!”卫时磊喝止他,一边正色道:“我认为,万事重不过律法,阆仙所做的,只要依足了律法,那便无可指摘。”
忽有人道:“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随着话声,一人捧着肚子,慢吞吞的走了过来。
大庆朝的翰林院官员,官职并不高。
主官就是一个大学士,俗称为院正,五品。
然后是侍读学士、侍讲学士各二人,是从五品;另有侍读、侍讲各二人,正六品……等等。
来的这个人,名叫张丙融,在翰林院待了半辈子,还只是一个六品的普通侍读。
元盛帝打年轻起就是个颜狗,从来不待见他那张肥脸,更不喜欢听他说教,所以别人都是被帝王时常点名过去,他是就算轮值轮过去,也会被退回来。
但他一直说自己是太过正直耿介,所以才不为帝王所喜的,说多了,自己深信不疑,清高的不得了,见谁都要指点几句……尤其爱指点身家奇好,年纪奇小的卫时磊。
于是他便一副教诲的样子道:“我等读圣贤书,不是为了欺压良民的,若当真依足了律法,什么事不能套进去?所以啊,这分明就是欲加之罪!”
张丙融又转向元阆仙,道:“年轻人,不要忘本!当年若不是他们给了你一间斗室,你如今只怕早已经归于黄土,可你一旦得势,就如此对待恩人,与那戏文中的陈世美,有何区别?如此忘恩负义可不好啊……”
元阆仙听多了这种话,可是这一次听到,却格外的恶心。
他捏紧了拳头,平静的道:“所以,张大人的意思是,我依足律法,竟是错的了?”
张丙融呵呵的笑了笑,一副‘凭你也想算计我’的样子,大度的道,“律法自然不是错,但生而为人,恩将仇报可要不得哟,年轻人……”他伸手拍了拍他的肩:“多听听长者的告诫,才能少走错路,我也是为了你好。”
汤莲生向来就走嚣张路线,他道:“张大人,你说‘若当真依足律法,什么事不能套进去’,那么,下官倒想请教请教,若依足律法,那谢氏母女所做所为,能套哪一条律法?”
张丙融道:“婚书既是真,那他抛妻总不是诬告吧?
汤莲生一字一句的道:“所以,你认为阆仙应该娶杀死他生母的帮凶??”
张丙融一下子就噎住了,张了张嘴,却无言以对。
场中一静。
然后卫时磊平静的道:“总缉事厂断案,向来公正无私,若几位真觉得他们徇私了,或者真有心替谢氏母女鸣不平,那不如上书殿下,或者写诗文为其发声……在此逼迫一个丧母之人,去原谅他的杀母仇人,与助纣为虐有何区别?”
“再反过来说,哪怕元阆仙不无辜,与其站在这儿指责他,为何不写折子参他?这才是我等文人,我等朝廷命官,当为之行,否则与那撒泼骂街的妇人有何区别?”
他顿了一顿,又道:“我会参张大人,陈大人见事不明,颠倒黑白,凭着流言揣测欺压同僚,谁愿与我联名,可来寻我。”
他转身就走了。
他自始至终神态平静,彬彬有礼,以至于他都走了,大家才回过神来。
陈生脸都白了,而张丙融习惯了卫时磊的温和隐忍,他这一反击,登时就戳了他的肺管子,大怒道:“好你个卫时磊!真是会咬人的狗不叫……”
汤莲生道:“辱骂同僚,再加一条!联名算我一个!”
他追着卫时磊去了。
卫时磊几个上官,都是有办公室的,单独的一个房间。汤莲生蹦跶着进去,掩上了门,卫时磊收了在外头的沉稳之态,小声道:“这个案子,六哥写安民书吗?”
“写,”汤莲生道:“我听师父说,大小案子都会写。只是不一定是小师伯写,不过这个案子是小师伯写的。”
卫时磊笑着,就提笔写折子了。
汤莲生自己倒了茶,一边笑道:“小师叔,你也真沉的住气。”
卫时磊笑而不语。
他与汤莲生走的路线截然不同,两人并没有商量,却是有默契的。
而且,他也并不是在忍,他在唐时锦面前好像很呆萌,其实是个很冷硬的性情,心中真正在乎的人极少。
正因为不在乎,所以这老头子天天倚老卖老,他也不生气。但不生气归不生气,该收拾也是要收拾的。
不大会儿,就有不少人进来。
当了官的人,早已经不那么天真,他们不管基于什么想法,都不可能站到张丙融那一边。
更何况,很多人,尤其新来的这些人中,有极多唐时锦的迷弟,他们这会儿的心情,简直就是在为女神战斗,一个个摩拳擦掌,恨不得一人写一个。
张丙融终于怕了。
他拉不下脸当众道歉,于是在下值的时候,拦住了卫时磊的马车,拱手道:“今日是下官失言了,还请卫大人不要见怪。”
卫时磊平静的道:“张大人言重了,我并不见怪,我只是觉得你做的不对,所以才要参你,大家都是同僚,不好争吵,所以还是交由殿下裁决……张大人也不必太过介意,有则改之,无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