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时锦亲自过来迎了迎曾思故。
曾思故仍旧穿着那天的棉袍,向她深深施礼。
唐时锦道:“曾公子不必多礼,只是那日看到你画的画,我们都很是喜欢……我六哥如今在病中,懒见故人,想寻一二同好聊聊,故此打扰了……曾公子也不用担心,大多时间我六哥都要休息,并不会耽误你备考的。”
曾思故听她的意思,是说可以住下,就不由眼窝发酸,强抑着没露出来,只连连道无妨,又道:“学问本不是一天学成,科举也无须临阵抱佛脚。”
唐时锦不由一笑:“这话我六哥听了一定喜欢。”
曾思故低声道:“小生多谢王爷体贴。”
唐时锦笑而不语,一边又轻声道:“我六哥如今不便说话,你到时多说几句,便算是谢我了。”
曾思故垂目应了。
这人是个聪明人,而且如此年轻却腹藏锦绣,那文章吴不争也摹回来看了,炎柏葳说写的很好……总之,他与桃成蹊一样,属于天赋型的选手,应该能唠的起来的。
于是唐时锦就把人送了过去。
桃成蹊正在写字,瞧着正是在写她要的仵作小说。
唐时锦十回有八回来,都得催催他,其实她不是真的急,曹雪芹写红楼“披阅十载,增删五次”,可见写这种东西是个费时间的事儿,她就是想让他有事儿做。
反正她催他也从来不急,所以她就使劲催。
唐时锦进来就叫:“六哥六哥!”
桃成蹊也不理她,直到写完了这一段儿,他才放下笔,转回身,曾思故上前施礼,桃成蹊看了看他,点了点头,示意他坐下。
曾思故估计一看他脸还包着,就猜到是怎么回事了,所以他避开了常见的久仰大名之类的话题,从袖中取出了一张纸,道:“思故写了一个神仙酒的小文,还请桃兄雅正。”
桃成蹊果然很感兴趣,就接了过来。
看两人接上头,唐时锦就先出来了,继续找南厦生研究图纸。
被她的热情带动的,大家还没过十五,就纷纷进入了工作状态。许天禄带着人手去买地,那一片本来就主要是一个废园,后头有一座山,需要挪的并不多,有钱、权开路,绝不会碰上钉子户,很快就都搬了。
房子废园全部拆除,就空出来诺大的一片地方,唐时锦带着南厦生过来实地看了一眼,两人就慢慢的开始制图。
今年钦天监算出来的开印日是正月十九,一上朝,就有三个人弹劾唐时锦聚集文人,招揽人心,结党营私种种。
元盛帝哈哈的笑道:“这事儿唐爱卿早就与朕说过了,庆王是个财神爷,她又不通诗文,召集这些人,纯粹是为了生意,你们啊,就是想太多。”
有御史道:“桃阁老也牵扯其中,岂非不妥?”
元盛帝笑道:“桃卿是替锦儿去的,又有何不妥?”
有御史道:“皇上,如今桃家一在相位,一在内阁,把持朝政,本就不妥!”
炎柏葳很平静的道:“桃家是否把持朝政,该担心的是父皇和孤,而非同为朝臣的你们!你担心的是把持朝政,还是身居其位?”
这话很不“礼贤下士”,却直指红心,就差直接说你担心的是他们占的位子太多,没你们什么事儿了!
是的,自古以来,为什么一个家族之中,通常只会有一人身居高位?不过是为君者的制衡之术,提一个压一个,一朝天子一朝臣,反复施恩,才能更好的控制这个家族。
不然你一家子都身居高位,这是穆家的朝堂,还是你桃家的朝堂?
可是桃家不一样,人人有才,个个有名,大多都有进士身份,只要皇上不担心,其它人确实没什么好担心的。
那御史绿着脸告罪退下。
这也是太子殿下头一回在早朝之上,展露锋芒。
也因为有了这一着,之后下旨,有数人官职调整,补上了之前的缺儿。
总缉事厂内部的还好说,这桃二郎成了礼部尚书……
几人互视了一眼,选择了不说话。
其实桃陟踵世家之后,才名在外,入朝十年,兢兢业业,若说资历也不算差,差的只是……他爹他哥官儿太大而已!
但是连桃二郎自己都觉得不妥。
他虽然听唐时锦说是去礼部,但也没想到直接就成了尚书。
他跑过来找唐时锦,唐时锦直接道:“二哥,这个真的不关我事,大哥去内阁是赵守拙整的,你去礼部是炎柏葳弄的,我所做的只是让义父回来而已!炎柏基这么安排有什么用意,我也不知道,要不你去问问他?”
桃二郎摇头道:“只是太过招眼了些。”
唐时锦道:“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君要你当官儿,你想东想西是为不忠!你就在其位谋好其政就是了,至于什么时候让你当,什么时候不让你当,那是‘君’的事儿。”
桃二郎哑然,半天才摇头笑道:“锦儿说话,明明不算多斯文,偏偏能一语中的。”
唐时锦笑道:“那是!”
桃二郎摇了摇头,这才走了。
唐时锦继续在纸上画图。
她这个手绘地图,算是她的独门绝技,如今拿来画草图也很是得心应手。
南厦生的想法,是差不多依着大庆的疆域图来做,反正目的就是为了坐观天下,那按着疆域图不是正好?那样分布这一块就解决了,只需要考虑如何美观就可以了,只是怕遭忌讳。
反正这年头什么都是怕忌讳,事儿特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