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这事儿办的挺仓促,但是在旁人看来,却似乎是有意为之,特特的挑了这么个时候。
腊月二十八,一大早,桃大郎、卫时磊和汤莲生就换好衣服过去了。
其实在桃相府中,桃成蹊文名最盛。
不止是桃花公子之名,小马甲竹生亦有盛名在世,但桃花公子的诗文,是其情动人,竹生则是骂的毒辣犀利,从来不中庸,不符合主流思想。
桃大郎亦颇有才名,而且因为他是长子,所以素来由他代表桃府出来应酬,虽然他现在是阁老了,身份略高,但若是换了桃二,这事儿就显得不那么漂亮了,所以还是让他去了。
唐时锦不是文人,所以她准备只在吃饭的时候过去敬个酒,就算招待的诚意了。
所以一直到了近午,她才带着人过去了。
堪堪到了门前,却见一个衣衫单薄的青年,正站在门前与守门人说话。
说是请柬不慎遗失了,自报姓曾名忆字思故,但守门人又不认识人,就是看请帖的,不许他进。
曾思故?
唐时锦想起来了,这还是汤莲生之前挑出来的一个人,凑巧也是茂州人,后来让吴不争给查了查。
这个人叫曾忆,与他的弟弟曾逢,全都有举人功名,而且他们的父亲,在当地也薄有才名。
他们家是怎么回事儿呢,当初他母亲难产死了,他父亲各种追忆,还给他取名叫曾忆,天天喝酒怀念亡妻,那叫一个情深义重,就是没想过为了亡妻照顾照顾幼子……
这倒霉孩子磕磕绊绊的长到两岁多,他父亲遇上了另外一个女子,一见就激动不已,说是他爱妻回来了,于是将她娶为续弦,生下个儿子叫曾逢,意思就是重逢了。
这父亲成了亲仍旧延续浪子风格,对家里不管不问,这孩子落在后娘后里,活的那叫一个艰难,而且这位后娘,还不走口甜心苦路线,直接走口毒心毒路线。
当时吴不争只粗略的查了查,发现这位弟弟的功名,很可能是他给考的。
因为这孩子自小遭罪,比弟弟大三岁,却长的跟弟弟差不多的身量,长的也很像……然后在几年之前,他先中了秀才,而且是案首。之后,他弟弟以十三岁的年龄连过四试,考到了举人,他自己却没考。
然后一直到去年,他才又考了举人,然后两兄弟一起过来应会试的。
唐时锦当时一看了,就恶心的不行。
这件事情之中,最恶心就是那个父亲,这种说都说不出来的恶心,才最恶心。
所以基于种种,这次下帖子,只下给了他,没有下给那弟弟,想也知道,请帖没了应该是他弟弟捣的鬼。
看这人不卑不亢的,衣衫单薄却举止从容,落入如此不利的情形,却仍旧镇定洗练,当非池中物。
唐时锦等着的空儿,那守门人已经看到了她,忙不迭的过来行礼:“王爷!”
唐时锦点了点头,就见曾思故也回过头来,施了一礼。
唐时锦还礼道:“你是?”
他便道:“请王爷安,小生姓曾名忆,之前曾接到王爷的帖子,却遇到意外耽误了时间,请帖也毁于这意外,还请王爷恕小生失礼莽撞之罪。”
“哦?”唐时锦道:“不知是什么意外?”
曾思故犹豫了一下,还是道:“王爷这帖子,小生视若珍宝,但一觉醒来,却无故消失了。”
唐时锦都听笑了。
这些文人说话,真的是一句话好几个意思。
聪明却不迂腐,这个人可以拉一把。
唐时锦放马走了几步,这才跳下来,马鞭儿一甩,曾思故躲闪不及,衣衫上就甩上了一道残雪。
唐时锦急道:“对不住对不住!”她吩咐守门人:“这位曾公子我认识,先安排进客房,曾公子,是我不慎弄脏了你的衣裳,十分抱歉,你,去取件袍子来给曾公子送过去!”
早有人应声去了。
曾思故先是一怔,然后抿了抿唇,深深的施了一礼。
这种场合,难免先敬罗衣后敬人,这份好意,他很难拒绝。
她这一开口,立刻就有人上前引领,把他带进了客房。
这雕绣园号称京城最大园林,进门的都是达官显贵,服务自然也是周到的很,迅速给他拿了全套的棉袍和新鞋来,一边道:“公子的衣衫,咱们马上拿去浆洗,公子宴罢仍可回这间客房,自今日起一直到初八,吃住皆可随意。前头书楼中,笔墨纸砚亦是全免,书籍也可随意取阅,亦可带回房中。”
曾思故讶然道:“所有人都是如此吗?”
“都是如此,”小厮道:“小的名叫四全,若公子有事可以随意吩咐小的。”
曾思故缓缓点头,换上了衣裳,四全就把他带入了厅中,本来他来的晚,大家都已经入座,多少有些格格不入,但唐时锦站在上首,向他略一拱手,大家顿时就热情起来,纷纷起身,将他邀入了座中。
唐时锦笑道:“方才与这位曾公子在路上遇到,马儿不慎冲撞了他,故此我们两人才都耽误了。”算是解释了一下。
人都到了,大家各自入席,仍在高谈阔论。
文人这个圈子,从来就最特别。
尤其如今文乃进身之阶,在坐的每一个人都至少有一个举人功名,除了极个别的,才华都是有的。
但是,还是那句话,会念书的,不一定会做人,也不一定会做官,在很多时候,识时务和风骨是两条路……所以座中颇有一些人,卯足了劲儿搭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