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远处的酒楼二楼上,炎柏葳静静看着她。
其实唐时锦说的没错,江南文人汇集,乃必争之地。
但是他如此迅速的,把茂州的事情处理好,借了一个由头到江南,也不过是为了如今。
哪怕她在楼上,看着楼下的他。
或者他在楼上,看着楼下的她。
也总好过千里迢迢,天遥地远,只能焦苦思念。
人,正团团而坐。
炎柏葳忽然不说话了,大家自然也很快察觉到了,顺着他的视线,向下看来。
唐时锦穿着双袖满绣的衣服,亭亭飒爽,明眸皓齿,神采飞扬……背上却背着一把连鞘的巨刀,刀身斜挂,看上去几乎与她身量差不多长,极尽威武,刀柄黑中泛金,凶煞满满。
剧烈的反差,令美的愈美,凶煞的愈显凶煞。
要知道,虽然擎天破日刀名满天下,但亲眼见过的真没几个,所以也没人认的出,只道:“好一柄巨刀。”
又有人道:“这难道便是那位财运通天的唐小娘?”
有人道:“果然美貌,只是行止是否失于检点?”
炎柏葳冷冷扫了他一眼:“那是她的徒弟。”
其它人也不由走到窗边来看,就见男装的小娘子昂然在前,旁边沈探花正含笑与她说话,后头是戚曜灵、许天禄、范陶朱和上官荼蘼。
五人无不仪态昂扬、举止洒脱,便愈衬得中间的小娘子,便如众星捧月一般,气势竟是丝毫不弱于人。
眼看着一行人越来越近,大家不由自主的停了口,静静的看着。
也是巧了,走到门前时,上官荼蘼叫她:“锦儿,这家还不错。”
唐时锦停步问:“哪里不错?”
上官荼蘼笑道:“不会太甜,味儿兼顾南北。”
“这样吗?”唐时锦道:“那好吧,那我们就吃这家吧。”
然后炎柏葳就眼睁睁的看着,几人上了楼,然后就这么巧,直接坐到了他们隔壁的雅间。
坐下点了菜,唐时锦还问:“这酒楼名字好怪,为什么要叫‘一推楼’?”
沈一意不愧是个卖消息的,张嘴就来:“这个我知道。话说,大概在几十近百年之前吧,有个宋家酒楼,据说店老板是宋五嫂的传人,最擅长做鱼。但并不姓宋,姓施……谁知道传到了施老丈这一代,他儿子吃喝嫖赌,无所不为,就是不会炒菜,气死了他亲娘,还曾将宋家酒楼抵给赌坊,把施老丈也给气病了。”
“幸好他的徒弟有胆气,有本事,乍着胆儿去跟赌坊老大谈了,然后签了三年的契,师徒俩拼命干,终于把债给还了,把酒楼赎了回来,然后施老丈还把女儿嫁给了他。后来施老丈老了,他徒弟本来要接手这个酒楼,谁知道他儿子又闹了起来,说这酒楼不能给出嫁女……”
“这儿子未尽过一天孝,还气死了亲娘,险些赔尽家业,施老丈自然是不给的……谁知道后来,施老丈要死了,他儿子生怕死了就没指望了,居然去官府告了状,然后在施老丈病床前痛哭忏悔。施老丈可能是临死心软,他已经病的说不成话,于是就强撑着,一把推开了他女婿,拉住了他儿子的手,然后溘然长逝。
当时的县令就在现场,亲眼目睹,就把酒楼给了那儿子……然后又对那徒弟十分同情,允许他们用学来的手艺开店。”
他一摊手:“结果怎么样你们都能猜到了,那儿子不出一年,就把酒楼赔没了,然后这个徒弟,怀念师父,又把酒楼买了下来,然后县令亲提了‘一推楼’的招牌,以记此事,而且这家酒楼,一直保留一个招牌菜,叫‘孝泰山’,其实就是醋溜鱼,据说是出师的菜,所以都赞这徒弟是至孝之人。”
菜陆续上来,沈一意也把故事说完了。
唐时锦道:“如果这是真的,那这徒弟确实够孝的。”简直圣父一枚。
范陶朱道:“虽然家产留给亲儿子,也是人之常情,可那时这酒楼已经不算施老丈的了,他再留给亲儿子……跟抢钱有什么区别?!若我是这个徒弟,我宁可毁了这酒楼,永不用这手艺,也不会便宜那儿子,要叫一家酒楼倒闭,又有何难,我只需……”
“等等,陶朱!”唐时锦阻止他:“你不要说。”
范陶朱不解:“为什么?”
唐时锦道:“因为你说的肯定是非常手段,所以你不要说。”
范陶朱乐了,“当然要用非常手段了,对付这种人难道还要光明正大的?若是你,你不用非常手段?你就甘心多年辛苦拱手让人?”
唐时锦道:“我当然不用了。”
范陶朱不信:“那如果对方是你的生死大仇呢,你也不用?”
唐时锦道:“不用。”
他嘁了一声,戚曜灵冷冷的道:“舌头不好使,我不介意帮你割下来。”
范陶朱瞬间就老实了,怂哒哒的道:“我就友好的跟锦姑娘讨论一下,并不敢冒犯……我就闹不清楚为什么不能用?那你什么时候用?”
唐时锦失笑,道:“只要我没气到失去理智,那不管什么情况下我都不用。你用非常手段去对付人,可能你有不得已的苦衷,你的立场可能十分正义,但是你有没有想过,若有后来人,他们学了你的方式去,不一定会去做什么。这是一。”
“其二,就算你是正义的,你也不该用这种手段。因为你要明白,破坏规则,永远比维系规则要容易,无规矩不成方圆,这话不是说说而已,这就跟国有律法是一个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