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观澜骑马出了镇南王府后,直奔郑国公府,但到了大门口后他又犹豫了。
这会儿天都要擦黑了,他没递拜帖却贸然登门拜访,实在不合礼数。
若再求见国公爷和国公夫人,只怕会耽误两位老人家用膳和休息,那样就更失礼了。
除了两位老人家,还能见谁呢?
他骑在马上,顶着寒风思索了片刻,决定求见国公府的大公子沈庆义。
沈庆义是二房嫡长子,也是国公府第三代的长子,今年十六岁,在沈氏族学念精读班,据说悟性很高,明年下场举人有望。
萧观澜比沈庆义年长近三岁,两人平时来往并不多。
不过平辈之间走动,倒不必太过拘束,兴之所至临时拜访也是有的,不算太过失礼。
倒是见到沈大公子后该找什么借口去见月秀,这点让萧观澜十分纠结。
他立在大门口暗自思忖,直到天黑透了才有了决断,还是实话实说吧,骗人这种事情,他委实不擅长。
下马后,萧观澜紧了紧身上的黑狐裘斗篷,轻呼出一口气,牵着缰绳上前拍响门上的铜环。
片刻后,侧门打开,门房上的小厮探头往外看。
见到萧观澜后,他忙从门里边跑出来,团团一辑道:“小的见过世子爷。”
萧观澜略略颔首道:“免礼,不知府上大公子可在,我找他有些事情。”
门房小厮忙侧身让开,躬身做了个请的手势,并应道:“大公子已经下学回府了,还请世子爷在花厅小坐片刻,小的这便去给您通传。”
萧观澜把缰绳递给他,抬脚进了侧门,绕过隔墙,穿过天井,进了花厅,四平八稳地在左侧官帽椅上落座。
随后便有外院小厮前来奉茶,又奉上瓜果点心并两个烧红的炭盆,很是殷勤周到。
若萧观澜提前递过帖子再登门,花厅里便会烧起火墙,而不是临时使用炭盆取暖。
片刻后,穿着一身半旧松散奶白色夹棉长衫,裹了件银鼠皮斗篷的,眉目清秀俊朗的沈庆义急匆匆亲自来花厅相迎。
沈庆义穿这一身待客,是极为失礼的事情,但若把客人晾在花厅自己收拾停当后再来相迎更失礼,两害相权取其轻,于是他就穿着在家里读书的这身旧衣服迎了出来。
他有些不明白,素来与自己无甚往来的萧世子怎么会在这个时间贸然登门,这行事可不像礼数周全的萧世子啊。
沈庆义虽然心中疑惑,但礼节依旧十分周全,他面上带笑朝萧观澜拱手一礼:“见过萧世子。”
萧观澜忙起身还礼,并道:“冒昧求见,实在唐突失礼,还望沈大公子勿怪。”
沈庆义笑着应道:“萧世子来见我,我只会高兴,哪会怪罪,若萧世子不嫌弃,不妨随我去书房一叙?”
“固所愿,不敢请尔。”
两人于是往外院书房而去。
书房里烧着火墙,暖气袭人,十分舒适,萧观澜便脱了黑狐裘斗篷,递给书房伺候的小厮。
小厮接过斗篷,挂在门边的落地衣帽架上。
沈庆义忙招呼他落座,让人奉茶,然而萧观澜落座后只是抿着嘴,却迟迟不肯道明来意。
沈大公子陪坐在旁,等得有些着急,他还要温书呢,陪个大男人这么干坐着算什么事儿呢?
半晌后他才明白过来,朝立在书房里的两位小厮打了个眼色,两人识趣地退出书房,并顺手掩上房门。
待书房里只剩他们两人后,沈庆义才问道:“不知萧世子此番前来,所为何事?”
萧观澜定了定神,起身朝前走了两步,然后转过身来,朝沈庆义一辑到地,吓得沈庆义忙起身避开:“萧世子你这是何故?”
“还请沈大公子帮我。”
沈庆义惊疑不定地道:“咱们两家是姻亲,萧世子有事只管开口,你行这么大个礼,可把我吓着了。”
萧观澜重新落座,然后把他从仁康堂打听到的关于翎羽神医的消息、以及南境军士目前的处境、还有他的一些想法,合盘托出,只是瞒下了仁康堂是镇南王府产业的事情。
他说完后,见沈庆义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便直言:“郡主碍于礼法规矩,不愿见我,我思前想后,唯恐耽误了南境战事,便想求沈大公子帮个忙,能否避开郡主,单独请月秀出来一见,我想求她替我引荐翎羽神医。”
沈庆义神情古怪,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他很想说:表妹不肯见你,必是你什么时候得罪了她,只见月秀姑姑有什么用?表妹才是正主儿呢!
只是,祖父和祖母早就打过招呼,不得把表妹便是翎羽神医一事告诉任何人,那么,他该怎么委婉地告诉萧世子:你求月秀姑姑没用,得求我表妹才行!
他支支吾吾片刻后,含糊道:“月秀姑姑只听郡主表妹的话,表妹不发话,你肯定是见不着她的。”
是啊,听说那位月秀姑姑最是忠诚不过了,怎么可能越过郡主出来相见呢?
萧观澜一时有些颓然,抿着嘴唇没有说话。
沈庆义有些不忍心,又想着南境战事毕竟兹事体大,轻忽不得,若表妹真的能帮得上忙,那也是于国于民都有益的好事,就算祖父祖母知道了,想来也是不会怪他擅作主张的。
于是建言道:“不若我领萧世子往秋水苑走一趟,让守门婆子捎个话,请月秀姑姑出来相见,不过只有一条,你可别说是我将你领过去的,只说你……嗯……你赏月,走错了路。”